全民抗击疫情期间,待在家里看书写作,不失为一种乐陶陶的选择,为自己打造出一方宁静天地,然后开始与作者的促膝谈心。比现实中的交谈更方便的是,你不必在乎任何一位你交谈的作者的情绪,相谈甚欢则好,不欢的话也不打紧,尽可以合上册页,另寻他作——你只管从琳琅满目的书柜上重新选个交谈对象。而且这些作家大多思想精髓、文笔精炼,经过了时间淘洗和种种拣选,更多的时候,比起现实中的交谈对象要助益良多。2022年,我读的报刊杂志主要是这么几种:《文艺报》《民族文学》《收获》《滇池》《攀枝花文学》等。读书五十多册,主要以小说和历史类的书居多。现从中选出6本,列入我的书单推荐。需要唠叨一句的是,每个人的情况大不相同,阅读兴趣往往大相径庭,面对浩瀚的书海,靠别人推荐虽然是条捷径,却不会总是让你称心如意。我的经验是,读到令自己爱不释手的书,有时候还真的需要一点运气。这样的书一旦碰到,不买下来反复阅读上好几遍,完全是一种十足的精神资源浪费。
《金鸡》,胡安·鲁尔福 著,赵振江、金灿翻译,译林出版社2021年1月出版
《金鸡》
一部作品在意外地名利双收过后,很多作家会依依不舍地躺在上面,开始走上粗制滥造的日子。只有胡安·鲁尔福懂得适时退场。在他的成名作《佩德罗·巴拉莫》大获赞誉后,他主动放弃了,媒体好奇满满地采访他,胡安·鲁尔福给出的冠名堂皇的借口是自己“会讲故事的舅舅去世了。”这本《金鸡》其实是胡安·鲁尔福写的电影剧本,内容并不魔幻,情节也不算复杂:手臂残疾的宾松在村里做着“呼叫者”的体力活营生。一场庙会上,他救下一只奄奄一息的金鸡,母亲却不幸离世。孤苦无助的他,决定只身出门闯荡。金鸡很争气,在斗鸡中屡战屡胜,意外地给他带来了名利。闯荡中,宾松认识了一位“阉鸡女郎”,有她在的地方,他诸事顺遂。正当以为时来运转之时,一股神秘的力量重新支配了他,生活又给他开了一次玩笑。
《生死疲劳》,莫言 著,浙江文艺出版社2022年1月出版
《生死疲劳》
在汗津津的天气里读完莫言的新长篇《生死疲劳》。这是莫言获得诺奖过后的又一次发力,全书55万字,文句考究,想象奇崛,借畜说人,言外有旨。人畜双视角叙述转换间有磕碰、不太顺畅,中间部分有恣意随性的精妙发挥,令读者如沐春风。结尾匆促,如在一条肆意的河流上刻意构筑水泥坝子,难免生发意犹未尽之感。显而易见,小说的主题观念来源于佛教的生死轮回思想,在中国民间的信仰基础不可谓不深厚,所以,莫言的任何奇思异想似乎都在可以被接受和理解的范畴。
《活着》,余华著,作家出版社2012年8月出版
《活着》
曾经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因为嗜赌成瘾家业破败,这样的故事似乎也稀松平常。当时代的故事变得凌厉时,个人的命运就只有屈从,变成随波逐流的尘灰。接下来,主人公富贵被抓壮丁、被打败遣散、被饥饿、被生离死别,唯一能做主的是给自己的耕牛也取名“富贵”(这里的反讽意味不言而喻),天命难违的感叹在他身上的确不是虚饰矫言。当采风的“我”与茕茕孑立的富贵偶遇,“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一席长谈不由使“我”嗟叹、唏嘘。对于渺小的个体,大自然的厄运中总可以找到活着的一线生机,当人类集体的厄运降临,个体的灾厄再也无处可躲,“活着”本身就成了一件奢侈品。迟来的阅读。致敬作家余华,浅白文字中的深刻隽永。
《晚安玫瑰》,迟子建 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出版
《晚安玫瑰》
不同的文化背景,两个苦难的女人不期而遇,还来不及询问彼此都经历了什么。在日常交集中,紧紧捂着的内心才逐步打开。发生的故事中有同病相怜,也有彼此无可替代的启迪和慰藉。关于罪恶,关于报仇雪恨,关于灯红酒绿的欲望与 自我救赎……当晚风轻吟,熟悉的哈尔滨有往事凋零,玫瑰兀自绽放,几个女人合上了自己的芳菲。迟子建对生活一直保持了温情发现,她的文字温馨怡人,故事动人而不离奇。今夜,我也要对着遥远的东北,向作家迟子建道一声,晚安玫瑰。
《神奇的北魏》,张小泱 著,太白文艺出版社2015年10月出版
《神奇的北魏》
母凭子贵,这是我们熟悉的成语。北魏的拓跋珪却创立了“子贵母死”的皇权制度。皇妃们一生下皇子,性命就开始堪忧,整日惶恐不安。亲生子被正式确立为皇太子的那一天,就是生母按规定被赐死的日子。照例,宫内太监会受命而动:双手端着百试不爽的毒酒,上面陈放一条白绫,急急赶赴皇太子生母面前,阴阳怪气地问:“娘娘,您是选毒酒呢还是白绫?”贵为皇太子之母,此时已经没有选择生死的权力,任何反抗也都无济于事,只得乖乖受死,皇太子不得不从小承受失去生母的痛苦。拓跋珪自辩说,此法取源于汉武帝,可谓源远流长正大光明。创立本意是忌惮皇太子外戚势力干政,实际操作中弊病更多,继承养育之责的“保太后”也是人,欲望加身,可以继续坐大,挟持皇权,深谙游戏规则的冯皇后就是一例。读北魏史,最大感受是,在皇权制度下,勾心斗角成为必然,即使贵为天子,也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
《魔幻春秋》,旺秀才丹 著,中国藏学出版社2021年12月出版
《魔幻春秋》
一般来说,藏族诗人写的诗歌辨识度很高,他们对汉语的感受力似乎带着原野的质朴与生动,在字里行间大多能够闻到高原文化的异质气息,这种强大、浑厚的气息浓郁可感却不好轻易捕捉。诗人才旺瑙乳在为他的兄弟旺秀才丹这部诗集写的序言里有云:“这种深入骨髓的清晰和文字里饱满自如的呼吸,称得上是对汉语世界的贡献。”此言不虚,旺秀才丹写诗和成名都很早,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他,我们还有过惺惺相惜的书信往来。在“一滴水中的江南”一诗中,旺秀才丹写到:“一滴水孕育着江南/一滴水也在福泽江北/另一滴水在江边干涸/它从两岸繁华的烟雨里解脱了自己。”一滴水的几番跌宕,落入亦悲亦喜之间,成就了现实的玄妙诗意。物质的奴役和精神的超脱被凝聚为晶莹透亮的一滴水,这一滴水完全可以作为诗集名称的形象注脚。诗集里的下卷是言说·评论·访谈,翻阅一下,有助于认识诗人“满腔的诗情”。
来源:凉山日报
编辑:喜热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