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让太:跋涉在古老宗教研究史上的旅人

本站原创 佚名 2006-06-18发布

编者按:6月12日至8月11日,才让太在西藏阿里、拉萨、日喀则、昌都以及四川的阿坝进行为期两个月的研究考察,主要按古代象雄遗址为重点,以里、中、外象雄重点采访、探讨和考证,并把苯教后弘期6个重要的传承(日喀则谢通门县辛仓家,南木林县的珠仓、江孜县叙仓、吉隆县的芭仓前期传承、拉萨尼木县的美乌仓、那曲巴青县的芭仓后期传承和穹布地区的穹氏传承)进行一一考察。对才让太老师的采访陆陆续续的跨过5月至8月,电话、面谈、电子邮件等方式均涉及。文中的照片均为才让太老师这次考察所提供图片。

约访才让太老师,比较不容易。打第一个电话时,他的车正驶进青海山区的一个加油站里,正因为有些人烟,所以手机正好有信号,也正因为在加油站边,他的话却不能多说:“我12号的飞机回北京,到时电话联系吧!”透过电话,我感受到风尘仆仆,也感受到热情诚恳。再打电话,他已经回到北京北四环的中国藏学研究院的办公室里:“周四见面,到我办公室。” 五月的北京,刚被一阵及时雨洗刷得天蓝树绿,藏研中心的绛红色墙体在四环上显得更加醒目。到达才让太老师的办公室门前,灯亮着,里面传出敲击电脑的声音,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半小时,不知里面的是否是才让太老师,于是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敲门。 才让太老师是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就住在藏研中心附近,所以很早就来到宗教办公室,顺便处理手边事务。在电话里有过几次交流,而第一次见面,才让太老师给我的感觉就与电话中完全一样。年近五十的他,依旧精神焕发,绝没有因为旅途的奔忙而显疲惫不堪。近一个月来,他赴青海等地参与意大利非政府组织亚洲国际团结协会合作项目,包括教育、卫生等相关援助项目的翻译和沟通工作,而一个月后,他又将远赴西藏阿里,再次探访苯教发源地——象雄的古老文明,继续他的宗教之旅。桌上堆的,是他出差回来后必做的第一项工作——资料整理,有手写的文字记录,也有手绘的各类图,还有数不清的书目:藏文、汉文、英文、意大利文。 才让太老师是青海省贵德县藏族人,出生于1958年9月,曾在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民族师范学校任教,教藏语文,后到青海民族学院攻读藏族古典文学专业研究生,毕业后留校教授藏语言文学。1985年,才让太在青海民院开设《藏族史》专业。著名藏族学者根敦群培曾经说过:“藏族没有历史。”在教学过程中,才让太也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当时几乎所有的文献记载都表明了一点:即公元7世纪之后的藏传佛教史在一定意义上代替了整个藏族史。事实上公元七世纪以前,西藏全民信奉苯教,讲好藏族史,尤其是公元七世纪以前的藏族史,就必须研究苯教史料。从历史上看,藏族传统文化是沿着两个主线发展下来的,即以苯教为主线发展阶段下来的苯教文化和以藏传佛教为主线发展下来的藏传佛教。甚至在藏传佛教占绝对统治地位的1300年期间,苯教依旧顽强的存在并深刻的影响着藏民族精神和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对于如此具有生命力的宗教,却长期得不到大家的正确了解和对待,乃至所谓正统的《藏族史》实际上就成为藏传佛教史,导致了在根登群培的《白史》诞生之前,根本就不存在一部严格意义上的藏族史。因而,要想真正了解一个完整的藏族史,尤其是公元七世纪以前的藏族历史和文化,就必须去认识苯教,去研究苯教。 1987年,才让太调到中国藏学研究中心,成为第一批到北京进行藏学研究的藏族学者,也成为国内第一批开始进行专门苯教历史研究的学者。从此以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是目前国内对苯教研究最多的人之一,从1987年起,他平均每年花近四个月深入各藏区对寺庙进行大量调查,曾遍访藏、甘、青、川的所有现存的苯教寺庙,足迹踏遍苯教所在的每一个角落,对原始苯教、苯教文献、佛本比较等专题都有着深入的研究。20多年来,他致力于对苯教的历史源流、发展变化、各类苯教文献、苯教与其他宗教如藏传佛教、袄教等之间的关系和相互产生的影响、对藏族人民生活的影响的研究和探索。 谈起苯教,才让太老师如数家珍,远到苯教的起源,各上师大德,近到苯教现存寺院、僧人分布等等。他始终认为苯教拥有悠久的历史,是藏族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为人类文明留下宝贵的史料和文化的传承。 深入藏区苯教所在地时,经常会遇上长途跋涉的种种困难,迷路、车险、饥饿、困顿,这类事情,在每一藏区探访都会发生,一次次冷汗之后,又义无反顾的前进。如果说教授客观完整的《藏族史》课程是才让太接触苯教的初衷,那么改变藏族文化就是佛教文化的错误观点,试图完整、全面地阐释藏族史和藏族文化则成为才让太研究苯教的动力。 才让太老师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海南藏族自治州民族师范学校任教几年后,不满足于现有知识,于1982年至1985年在青海省民族学院少语系夏日东•洛桑协珠嘉措教授和多加格洛教授门下攻读藏族古典文学专业硕士学位;鉴于藏学研究的需要,曾于九十年代初,在意大利那不勒斯东方大学和象雄研究院作访问学者,并在锡也那外国人大学进行意大利文学习;1996年,随着与日本国立民族学博物馆为期四年的“苯教寺院研究”课题的展开,又于2000年至2004年起在该博物馆研究生院攻读博士学位。在不断自我学习与国际交流中,他渐渐掌握并精通了藏、汉、英、意等四种语言。 马不停蹄的学习,马不停蹄的研究,基于对藏学,尤其是苯教探索的热爱,他在这个浮躁的年代里保持着冷静与踏实,用近似乎虔诚的心,展开对苯教的研究:每年平均入藏四个月进行实地调研;参与各类国际藏学研讨会;发表相关学术论文…… 自1982年6月,在《青海教育》发表第一篇论文《苯教史名著》起,他对苯教研究的论文就源源不断的发表,截止至2005年初,他用藏文、汉文、藏汉文、英文和意大利文共发表论文34篇,内容涉及藏语言、藏族现代文学、藏传佛教的传播与发展、苯教辞条等,其中,关于苯教的论文占绝大多数。 此外,借用其精通汉、藏、英、意语的语言优势,在研究他人藏学论文的过程中,选取优秀文章进行翻译,供其他民族学者学习和交流,也是才让太老师的主要任务之一,比如他曾把南喀诺布《论藏族古代史研究中的几个问题》(藏文)翻译成汉文,也曾把派尔•克威尔内 (Per Kvaerne)著的英文(Literature of Bon)译成藏文《苯教的文献》, 把伊里奥特•史伯苓(Elliot Sperling)的论文《第五世噶玛巴以及西藏和明初的关系要略》和道纳尔德•洛佩斯(Donald S. Lopez)的英文专著《香格里拉的囚徒——西藏佛教与西方》(Prisoners of Shangri-La Tibetan Buddhism and the West)中第四章“咒语”译成汉文。 提到目前藏区的苯教现状,包括国内外目前苯教研究现状,才让太老师告诉我苯教其实拥有比藏传佛教更加悠久的历史。虽然自赤松德赞灭苯之后,苯教衰弱佛教盛行,但佛苯之间的互相借鉴,也使得藏传佛教不可避免的融入了很多苯教的内容在其中,尤其是宗教仪式方面的内容。例如,雍仲苯教用糌粑制作的动物供品来代替原始苯教中杀生祭祀的动物的“多尔玛”的发明就是始于辛饶米沃。直到现在,“多尔玛”不仅被苯教徒而且被藏传佛教徒广泛用来作供品。在苯教兴盛时期,苯教曾经是整个吐蕃的唯一宗教和信仰基础,所以苯教对藏区的影响,经过几千年的实践,它的精神和传统已经渗入到藏民族的骨髓里,完全统治着他们的心灵世界,左右着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直到今天,在藏区随处都可看到代表雍仲苯教的“(卍)”形符号,而另一个象雄独特文化的标志之一甲茹的影子在许多塔和矛柱尖上也仍能看到。 直到21世纪,苯教仍旧顽强的存在于整个藏区。经过20年对现存苯教寺庙的普查,目前整个藏族地区国家承认和登记的苯教寺院240多座,加上规模小的僧人修炼地达到300多。除几个大的寺院建立在生活比较好的牧区,苯教大多数寺院地处比较偏僻、贫瘠,人迹罕至的地方,方圆几里人烟皆无。从地理分布上来看,那曲巴青县全县皆为苯教寺庙,昌都丁青县也以苯教居多,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里的新龙县、丹巴县,阿坝州的金川县、小金县以及甘南藏族自治州迭部县的苯教寺庙较多。苯教僧人在藏区目前共有5万之多,而信徒亦达到40多万人。以四川阿坝洲的苯教寺庙郎依寺为例,目前已有僧人近千人,有许多是来自甘肃、青海等地的僧人。 随着国际上对苯教越来越重视,对苯教感兴趣的人群、特别是中青年人群的逐步增多,苯教的研究也开始日益火热。文革之后,国家和政府对各类宗教进行恢复和保护。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四川甘孜州的阿拥活佛和满金拉色活佛在有关组织的大力支持下,以罕见的瓦琼版手抄孤本苯教《大藏经》为母本,先后出版了苯教《大藏经》,此后,丹巴尼玛活佛又出版了苯教大藏经《甘珠尔》。西藏自治区还专门为这两套苯教文献集成的出版举行了隆重的首发仪式。苯教大藏经的相继出版,引起了国内外藏学界、宗教界的轰动。国外许多藏学研究机构购买了许多,同时对其进行系统研究。国际上有关机构对苯教文化的重视,尤其是日本等国一些较大的苯教文化研究项目的实施,大大提高了国际藏学界苯教研究的整体水平,也促进了国内苯教研究的发展,国内外均成立了一些相关的研究机构,这也对国内的苯教研究产生一定压力,这使得才让太老师在研究过程中丝毫不敢有所懈怠。 谈起最近的研究方向,才让太老师提道:阿里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在象雄历史上占据重要位置,亦成为藏学研究中的热点话题,但对象雄的研究,国内外迄今为止却一直没有突破性的进展。1985年,他曾在《西藏研究》上发表了《古老的象雄文明》一文,2005年,再次发表《再探古老的象雄文明》(《中国藏学》2005.1),希望能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它的地理位置、文化内涵、宗教以及与周边的文化关系等基本例题进行再次探讨,促进更深层次的研究。写这篇采访稿的时候,才让太老师正在跋涉在阿里这个在历史上曾经极尽繁华,而今每平均5平方公里才有一个人的地方,他以其在人类学、民族学、考古学、语言学等方面所具有的丰富资料,吸引着众多藏学家来这试图解开许多没有揭开的历史之谜──“象雄之谜”、“苯教之谜”……也许这些谜永远也解开不了,也许他们就将在一个个才让太接力棒式的研究中,昭然于天下了。 来源: 中国西藏信息中心

2005年6月18日,位于古代中象雄中心地带的当惹穹宗(Tang ra Khyung)

2005年6月26日,在里象雄中部的穹隆银城(Khyung lung Dngul mkhar)

2005年7月20日,泽珠寺正在举行一个法会。

2005年7月20日,举行法会前的泽珠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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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06阅读 38 编辑:华锐·索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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