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梅卓是当代著名藏族女性作家，多年来一直笔耕不辍，进行学习和探索，写出了很多优秀的作品，表达她对民族和女性的一些思考。《太阳石》书写了民国时期青海藏族一个部落的历史和那个年代一些女性的形象命运。《月亮营地》写了两代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和部落的生存发展。《麝香之爱》以现代社会为背景，主要把目光投向女性，书写了当代藏族都市男女的情感。三部作品都涉及到女性的形象命运，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一种互文和对应关系——藏族女性成长史，本文试图以女性关怀为线索连结三部作品，希望可以对梅卓的女性意识有所把握。
【关键词】女性成长 《太阳石》 《月亮营地》 《麝香之爱》
梅卓是女性作家，由于性别的关系，相比男性作家更多了女性的细腻和情感关怀。无论是书写历史还是民族，她都是很关注女性的。梅卓的女性意识也和她的成长经历相关，虽然是藏族但她从小在内地成长，受到良好的现代教育，创作受到国外思潮和优秀作品的影响。这些经历使她反观本民族历史和现状时有一种新的眼光。作为民族精英知识分子她一直在思考民族的过去与未来，她也关注本民族的环境和人，尤其是人的精神状态和情感状态，特别是历史上由于传统和文化一直受到社会家庭压抑的弱势女性群体。《太阳石》和《月亮营地》主要书写较为传统的女性，《麝香之爱》主要书写现代的女性。可以把《麝香之爱》看作梅卓女性意识的发展和女性在现代的回答和发展。这三部作品涉及到不同年龄阶段、身份的女性，分别对她们的形象和性格特点进行了书写，展现了藏族女性特有的魅力，揭示了女性地位在社会中的变化和她们的精神成长。
《太阳石》主要书写了伊扎部落和沃赛部落的历史，两个部落头人关于权力、财富与女性的争斗，以及由此引发的战争与和平，期间人们的挣扎与宿命，欲望与爱情。故事的开端是老千户夫人的死，老千户因为思念也撒手人寰。他们是善良的，他们的爱情是真挚感人的。索白是老千户收养的侄子，趁弟弟年幼抢夺了权力。虽然他有政治上的天赋但他的野心让他走向了那枚是耀眼的权力也是枷锁的太阳石戒指。他失去了弟弟的尊敬、自由以及真正爱情的可能。弟弟的仇恨、人们议论纷纷让他的一生都处在不安和不快乐中。他的妻子是美丽的耶喜，但他都不知道他的妻子原来有自己的名字，只是不想告诉他。他原是沃赛部落人，为了证明自己对伊扎部落的忠心也为了报复当年沃赛头人的抛弃，去攻打沃赛部落。沃赛夫人把自己美丽的妹妹嫁给了索白，换取了与伊扎部落的和平。可是他后来才知道耶喜并不爱他。尽管锦衣玉食身份高贵，但耶喜整天闷闷不乐。她思念她的旧情人，把自己献给了与初恋情人长相相似的管家。后来她爱上汉人教师，教师懦弱没有勇气接受，选择了离开。以后她再没有真正的快乐过。可见过去美丽的女子是一种被争夺的对象，欲望财富的象征。人们只看到她的美貌，看不到她的情感是否完满，是否真的快乐。女性自身也没有做主的权利，只能依附男人尤其是有权力的人男人。女性作为一种工具，被物化就像一件昂贵的礼物。
美丽的桑丹在意外的情况下认识了嘉措，父亲收留落魄的嘉措并让桑丹嫁给嘉措，桑丹不爱嘉措也没有拒绝。虽然嘉措是个讲义气的英雄侠客，劫富济贫，但嘉措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他留给桑丹的是无尽的孤独和寂寞，桑丹只能凭着她的辛勤劳动和梳头发的手艺养活自己和女儿。后来她遇到了洛桑，两人相互珍惜有过炽烈的爱情。他们经历误会，桑丹独自养大洛桑和她的女儿。她是一个忠于爱情的人，虽然索白千户多次向她表示好感，但她坚决的拒绝自食其力。和洛桑约会被女儿发现不理解甚至离家出走，因此她选择和洛桑从此不再见面。可以看到女性自身的选择和情感追求，女性的独立和担当。不为富贵所动，甘于贫苦生活，但为了女儿宁可委屈自己，放弃爱情。女性不再是男人的附庸，靠着男性生活而有自己的选择。不被理解但甘于付出是一个慈祥的母亲。虽然她不是一个忠贞的妻子，但她是一个美丽善良真挚坚强的人。一开始是服从父亲的安排，后来是找到了相知的洛桑。不过她的一生依然是凄苦的。洛桑是被压榨没有尊严男性，是一个受害者。其实他的妻子尕金和妻母阿多之所以会那样对待他是因为受过伤害后不再相信男人，开始仇恨男人。母亲被有钱的父亲抛弃，妻子怕重复母亲的命运，选择了贫穷的丈夫可还是被抛弃，后来嫁给洛桑也没得到洛桑的爱。最后还是接过母亲的鞭子开始鞭打白毡发泄并以此为乐。完德扎西的妻子措毛为了丈夫的偷情付出代价而死。万玛措被丈夫逼走，她的女儿雪玛因为长得像她被父亲殴打，失去爱人夏仲益西还被才扎羞辱。香萨误会阿莽出家，下一代的女性也总是与爱情擦肩而过，得不到幸福。或许新一代的嘎嘎头人和阿琼会是新的希望。传统藏族女性坚韧渴望真正的爱情，有“坚硬似山柔软似水”的魅力，但由于时代、传统等原因不被理解尊重，没有自由，不同身份年龄的女性命运都是悲剧。
梅卓的另一部长篇《月亮营地》中尼罗一辈子没有嫁人却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阿格旺先是为了富贵权力成了阿府的乘龙快婿，后来夫人过世又娶了年轻貌美的娜波。女药人曾经给尼罗留住爱人的神奇药水，但尼罗拒绝了，甘愿孤苦一生。尼罗苦苦等待了一生，没有结果郁郁而死。下层女子要为生活发愁，她留给女儿茜达的只有美貌和孤苦的命运，茜达和母亲一样要靠卖酒为生。但身份高贵的阿吉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被迫嫁给其他部落的头人巩固关系。阿吉丈夫死后有成熟之美，坚强美丽，说服阿格旺和甲桑团结起来保护部落土地，表现出了见识。而男性却都不那么完美，甲桑勇敢英武但多年沉溺个人情感不愿意惹事上身，后为失手杀死阿玛姜赎罪，为了营救儿子才帮忙。云丹嘉措之前过的是公子哥的生活，父亲哥哥死后才担起重任，阿文布巴爱喝酒打架更是没有头脑。阿格旺贪图富贵权力，放弃尼罗又纠缠不清，即便对着白尾牦牛忏悔对尼罗也于事无补。女性要面临生存之累，还有受到情感的伤害，没有自由追求自由要付出代价，可能是无尽的寂寞等待，可能是被抛弃。男性追求女性，女性对爱情虔诚，可总免不了受到伤害，付出代价。女性的爱太深太久，显得男性的太浅太短暂。对男性而言，女性是家庭温暖的氛围，情感的需要，对他们重要的还有权力和富贵。对女性而言，最重要的永远是丈夫孩子。阿吉、尼罗、阿玛姜和茜达身上表现出的决断勇气和坚毅包容都不仅让我们看到了女性柔的一面，还看到女性有担当、大局意识的一面。女性的家国意识和勇气坚定表现出了她们的成长。
《麝香之爱》是一部小说集，收录了梅卓今年创作的是十六篇小说，大都是藏族都市男女情感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大多是藏族知识分子女性，在城市生活，有自己的职业和情感追求。有画唐卡的搞音乐当作家的，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有自己的情感和生活。可她们的爱情也大多是不完满的，可以看到梅卓对现代都市女性情感命运的思考。《麝香》的吉美因为年少与甘多的私定终生在陌生的城市苦苦等待寻找了十年，本以为是一个感人的重逢，没想到甘多早已娶妻生子，而且没有打算再和吉美再续前缘，只是骗她。因为落差太大吉美无法接受，象征他们爱情的鸡心坠子最终甘多只是轻浮廉价爱的象征。谋生寂寞都没有打倒吉美，唯有爱情伤害了吉美。吉美把甘多年轻许下的诺言看得太重以至于选了激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像蛇头麝香带着献身的悲剧性。接受不了爱情的不完美宁可选择死。吉美对爱情绝望是对爱情游戏的批判。《幸福就是珍宝海》的女主人公每日等待丈夫的归来，除了一点家务人生再无寄托，她想念她的母亲和草原的环境。我们看到进入都市女性的精神追求。《秘密花蔓》中，卓玛很有绘画天赋但因为是女性父亲不传她手艺，并把她嫁给了徒弟，进入城市后她用很多年精心揣摩画巨幅唐卡，并终于领会到父亲说的境界。而她的丈夫被都市诱惑无心画画，只知道堕落骗钱。《魔咒》中的达娃卓玛被有魅力的男性吸引，不惜挪用公款帮他渡过难关结果被骗。让自己的人生陷入黑暗。好在凭着自己的能力把钱还上还成了有名的音乐人。《珊瑚在岁月里奔跑》中的伊女士去神奇的西藏寻找奇迹的发生, 呼唤她的丈夫的归来，表明了现代都市人的精神萎靡和孤独空虚。这些女性大都是勇敢的，向往不掺杂物质的纯真爱情，即使丈夫情人堕落还是希望救赎没有抛弃。即使在都市诱惑那么多她们也能守住初心，专注家庭和事业。相比之下男性就显得有些不负责任和轻薄。他们不遵守诺言，没有责任感，始乱终弃，被都市诱惑日益堕落，沉醉在物欲情欲中无法自拔。他们精神萎顿失去诚信骗钱，还要靠女性供养。
我们看到从传统到当代女性所处位置和生活变化，女性不再依靠男性生活，她们有了独立的经济基础也有了选择生活的自由。物质生活丰富也迎来了精神上的成长，对感情有了洒脱态度，即使曾经受过伤害也能继续追求人生的幸福。女性的女性意识开始觉醒，她们一如既往的像传统女性一样坚韧勤劳，也变得更加勇往直前更加有担当。她们拒绝自己不喜欢的男性的追求，有自己的精神追求和看法，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决问题。她们过自己的生活，在都市中生存能力和抵御诱惑能力不输男性甚至强于男性。有自己的工作养活自己家庭丈夫的能力，也有一个人前行生活的勇气。和男性更加平等，更有自由能力去做选择，选择男性和想要的生活方式。
比起《太阳石》和《月亮营地》，《麝香之爱》表现了新时代潮流冲击对女性的影响，打破了对藏族传统女性的认识。肯定女性的欲望、情感和主体意识，表达了藏族女性知识分子对女性的理想思考，和现代化浪潮下情感异化的担忧。女性发展和精神成长的历程是艰辛曲折的，虽然很慢要付出很多代价，但每一步都充满希望。女性逐渐被理解尊重，有无奈者有等待者的女性形象，也有了拓进者。由女性命运的不可把握无可奈何到在城市情感失衡精神无依到独立洒脱都是进步，尽管是探索，但幸福不再是是难以得到的，尽管微弱但终归是希望。我们看到藏族女性特有的野性的美，不羁自由洒脱而有担当。梅卓关注现实，融入时代元素，用敏锐且包容眼光，感伤而宽厚的语调，带着女性情感细腻，写出女性对情感的追求。除了内容，在手法和结构方面也学习借鉴了国外优秀作品，有所创新。不过梅卓作品也有一定的创作困境。我们期待梅卓能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藏族女性虽然还在路上，但比起从前已是很进步了，我们期待她们更加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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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琴，女，河北张家口人，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2020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藏族文学与中国当代文学。
梅卓，女，藏族。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主席，《青海湖》文学月刊主编，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青海省优秀专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太阳部落》《月亮营地》，诗集《梅卓散文诗选》，小说集《人在高处》《麝香之爱》，散文集《藏地芬芳》《吉祥玉树》《走马安多》《乘愿而来》等，作品入选多种选集。曾获全国百千万人才工程奖、全国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拔尖人才、全国第五届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全国第十届庄重文文学奖、中国作家百丽小说奖、青海省首届青年文学奖、第四、五、六届省政府文学作品优秀奖、青海省四个一批拔尖人才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