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每一颗星星都是一滴洗净的泪——略论诺布朗杰长诗《金嘎乌》

本站原创 知否 2023-10-19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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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评论家涂国文的《语言在万物之上从容走动》(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书中,其《旧疾复发的诗句中,做一个严重的怀乡病人——藏族诗人诺布朗杰诗歌简评》一文中说,当代藏族代表诗人中,扎西才让属于第三代的代表性人物,诺布朗杰属于第四代的代表性人物。这两位都是甘肃甘南藏区的作者,而诺布朗杰还是我的同乡,一个30岁刚出头的藏族小伙子,就以大量优质的诗作在全国诗坛崭露头角,引起了诗界的高度关注。以前曾阅读过他的《蓝经幡》诗集中的一些作品,那些回望农村故乡、咀嚼民族生活的诗作,确实写得滋味醇厚、意韵深长。近日,又集中阅读了他近两年的新作——总题《金嘎乌》中的一些作品,与他进行了多次电话交谈,对他的这组新诗有了一些多方面的感觉和理解。

如果说,《蓝经幡》主要以他的家乡勒阿——一个藏族山乡农业的村落为感怀和书写对象,是对渐渐逝去的田园、山野文化的一种感慨,是对历史和神性生活的一种回望咀嚼,有一种绵绵的温情,那么,这部《金嘎乌》的108个短章的绝大多数篇什,则是一个有着藏族和现代双重文化背景的“城漂”青年对城镇的、当下的一种透视和感喟,是对市民社会中人际交往、文化生态中清浊混杂、虚假泛滥的种种乱象的揭露和讽刺,对他身陷其中的充满物欲、虚荣、等级、势利等情势的控诉,是他对自我心灵感受的细微挖掘和深刻解剖,整部作品总体逸散着一种批判现实主义的悲情的味道。《蓝经幡》《金嘎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察视角和气象风格,表现出了诺布朗杰不同的文化思考和写作探索及写作可能。、


一、真情的倾诉


收集在《蓝经幡》中的诗作,由于大多是对过去乡村景致的回望惦念和温馨岁月的咀嚼、反刍,多少有一些场景描写,有一些叙事成分,作者运用了大量的物象和意象,以期让读者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受,所以文字大多是让读者体验性的,语言比较含蓄,感情比较质朴、清静、醇厚。而《金嘎乌》与此相比,则是对当下市民社会万象的观察和感慨,更多的是心灵的独白,是有感而发、有话要说,文字更具有主观抒情性,情感显得比较外显、浓烈。如果说,读《蓝经幡》中的诗,如在品滋味比较浓郁的茯茶,寄物说事、说情,而读《金嘎乌》里的诗,则在品味道比较浓烈的清酒,说事道情、道理;前者说“爱”的温情的成分较多,较为苦涩、朴厚,后者说“恶”的潜能的成分较多,较为辛辣、激烈。《金嘎乌》似乎更多地承接和延用了西方现代诗歌的首要功能和突出特征——与东方、含蓄的风格相比,张扬了诗歌强烈的抒情功能和色彩,有强烈的挣扎、呐喊、抨击、警示甚至悲叹、自慰充溢其中。

如他的开篇第1章:“我要写的光芒,他们是看不见的。他们所看见的,仅仅是我写下的字。/词语令我瑟瑟发抖。/我站不起身来,我的词语已经严重骨折。∥词语的利刃朝向我。/那就给你血。∥我对他们提及的真理大失所望。/双手合十,这算是祈祷吗?∥我左顾右盼,并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下:银质的金嘎乌。/我还没有离开,他们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在我身后,对我指指点点。/请不必大惊小怪,我写下的病句我自己消化。”其中,“光芒”“骨折”“给你血”几句,要向黯淡的现实开刀,“他们是看不见的”,我只能(好)先向自己开刀;然后,“祈祷”“对我指指点点”“自己消化”几句,是无奈、妥协、自慰。一种对残酷现实的隐愤及自我的祈祷、断腕、自噬的复杂感觉杂糅,奠定了整个诗篇凄楚的基调和氛围。靠近结尾的第104章:“金嘎乌,我并不是虔诚的宗教徒。我只是有好多话无处诉说,无意间找到你罢了。/我需要你,不然我只能自言自语。/我以纸为寺,以笔为僧。/渴望字字是经,披着僧衣。/被他们视作宝贝的,在我这里早就掉价了。仔细看看我,我身上佩戴的各种首饰,我全部取下来了。∥我不知道用什么去装饰内心。/我们拿走多少,我们就得放下多少。我早早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我也早早学着放下。/群山是群山放下的。河流是河流放下的。/我们也需要放下点什么。”这里,“金嘎乌”或许是民族天理、传统道德、善良人格的怀想象征,经历过现实的折磨,诗人清醒、澄沏、明净了,“宝贝”“掉价了”,“首饰”“取下来了”,“我们也需要放下点什么”。写诗的过程,一方面或许是作者思考的过程,批判、解剖现实的过程,是一个释放痛苦的过程,一方面也是如作者曾说过的是自我修行的过程,如有的诗人说是自我疗癒的过程。一定程度上说,这部诗是作者在都市文化生态中的心灵“挣扎图”,也是一部自抚重生的“涅槃史”。

笔者注意到了,不管是这部《金嘎乌》,还是以前的《蓝经幡》,是曾以《白海螺》为题写的不少诗篇,其统摄的标题都偏好有浓郁的藏族宗教文化特征。嘎乌,是小型佛龛,通常制成小盒型佩戴于颈上,龛中供设佛像,盒面上多镶嵌有玛瑙、松石并雕刻有多种吉祥花纹图案。这部《金嘎乌》长诗中,几乎每一首的第一句,都是金嘎乌,然后是祈祷式语言,这是作者谨心对金嘎乌的真情倾诉。我揣想,作者虽然从小生长在有浓厚藏民族文化传统的乡村,天然地有苯教文化、藏传佛教的基因,但作者在中学、大学期间经受了系统的科学、理性文化的教育,他对自然、对生灵的观念肯定与其山村里上几辈农人的看法是会有变异和差异的,这些《金嘎乌》和《蓝经幡》等宗教器物在他的心灵深处或许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神秘的自然宗教的神器物,而是更多地寄托了民族感情、民族伦理的承载物,它们更多地象征着传统民族世代相承袭的传统民俗、传统人伦、传统道德,是上升到了道德宗教的象征物。西方启蒙运动时期的巴鲁赫·斯宾诺莎等哲学家早就深刻地发现并总结道,所有的宗教都提倡道德,而且它们有着极相近的伦理原则。无论一个人是否信仰某种宗教,服从伦理法则是他应尽的责任。无论在今生还是在来世,违背伦理法则的人对自己和他人都不会有好处,当代所谓信仰宗教者其实质是按照这些共同的道德原则来规范、引导自己或他人的生活。这种纲领称为伦理宗教或者道德宗教。伦理宗教或道德宗教要求信仰者更加严格地注重和忠实于它的人伦教诲和道德信仰。他们坚信人应该遵守道德法则。而这,或许或应该是我们解读民族和当代诗人诺布朗杰具有民族风格的诗歌的大背景、大前提和显微镜、望远镜。这部诗篇的背后,他痛心疾首的是追名逐誉的泛滥,是纯朴宽厚的沦丧,钦敬和呼唤的其实是人类普适的公平、友爱、真挚、清静的人伦关系和生态。


二、简约的意境


细细阅读《金嘎乌》中的众多诗篇,文风确如涂国文老师所言“简约、率真”。相比而言,当代90年代、00年代的一些诗歌,充满着大量隐喻、怪诞、异常的词汇和曲奥、扭捏、病态的句式(当代一些诗作也如此),几近痴人胡语、呓语,语句似乎病病歪歪,让我等一般的吃瓜读者很难从其中归纳提炼出较为清晰的语意,非诗界的人读其如猜谜语般难以琢磨和归纳,他们似越来越成为专业圈内才能理解和欣赏的艺术;而一些感情几近零度的叙事诗,几近分行的故事或者散文,作者的感受隐藏得很深,其中表达的态度或情感到哪里去了也让人几近找不到了,也让人极难对其产生感情的共振和共鸣。这些,都让普通文化的文学爱好者感到不适,影响人们对它的理解和亲近。而诺布朗杰的这组诗——包括以前的一些诗,不扭捏造作句式,不故意吊书袋,不故作高深状,他的语句大多属于整洁的口语,语言清简、清晰、质朴,有坦诚、亲切之语态。诗句中,有些初看是信手拈来、平白如话,但细细琢磨却来自藏民族百姓的日常言语,有民间谚语的味道,很有些民间智慧和格言警句的意味了。这种风格不论诗界如何看待,我等吃瓜族阅读和感觉有诗的节奏和韵味,有附物依事而生的情感,感同身受,自然晓畅而又沉静蕴藉。再者,他的语言描物叙事极为简约,意象极为空灵,如清淡的国画用极简的词语就勾勒、渲染出了氛围和情调,淡泊而有韵致;不像有的诗如油画般词语密集、色彩繁缛。当然,这两种风格各有其长,但诺布朗杰的诗之意境更有中国艺术风采,彰显了东方美学风范。

这种风格之诗作,若摘取其中的一些段落由书法家书写在扇面、画框中,其清简、晓畅的诗句也便于人们细赏品味,有进入寻常百姓的潜质。实际上,他的诗确实有不少与书法家联姻,已经转化成了进入文化市场的艺术品。这也佐证了这种亲民的诗歌具有普世的价值。

第47章是:“金嘎乌,我想明白了好多问题。/毒药是用来毒那些坏人的,不小心被好人喝了。/搬起的石头本来是要砸别人的脚的,不小心砸了自己的脚。/快要掉的上牙没拔掉,不小心拔掉了健康的下牙。/我接受不小心。”第二“毒药”、第三“石头”、第四句“牙”等为“我接受不小心”而铺垫,三个句子就很些民间谚语的味道。第61章中,第一小节:“金嘎乌,语言布满陷阱,一不小心会蹬空的。/路不好走,一定要小心翼翼。/坚持住,很多事咬咬牙就过去了。只要是同路人,一定会在路上相见。”中,“路不好走”“只要是同路人”两句,也如朴素的乡间民言,简洁而耐人寻味。第62章中第一小节:“金嘎乌,甜言蜜语都被他们挑完了,那就把恶语留给我的舌头。/有人唱白脸,就得有人唱黑脸。/适当的时候说说谎,哪有那么多真话?/真话伤人,谎言害人。不说话可能要好一些。”之第二、第四句,还如第64章写文稿审查之怪象的,结尾小节“房子里的灯掉下来了,眼睛眨一下就拆整栋楼。/杀鸡取卵的事,我见多了。/试问:脚崴了,需要锯腿吗?”第二、第三句,也都有谚语效果。这里的造句方式和习惯,有些藏族格言的味道,是藏民族中天然而出的口头禅,有草根、率真、清淡的气韵,这显示了诺布朗杰将民间话语融入诗语和提升诗意的才气,能用极简的词语表达出浓烈的情绪,且呈现出信手、娴熟的表达效果;这,也与埋头于古纸堆和书斋里的诗人之作相区别,显得甚为亲切和温和。


三、悲愤的火焰


诺布朗杰的这组诗,与他的“城漂”经历和遭际有密切的关系。他生长于藏族农村很一般的家庭,在小县城上的中学,在省城上的大学,在大学里积极参加文学社团,想以一技诗歌写作特长为自己闯开一条生存、发展、事业之路。但大一统的就业和职场环境无情地击毁了他的梦想,他不得不先屈就于故乡的小县城依凭于小特长从生存做起,从适应小县城的文化生态、社会生态、职场生态做起。但底层生态有底层的污泥浊水,对一个怀揣朴素情怀和奋斗理想的藏族青年无疑有极大的压抑和伤害。因此,他有许多苦闷和彷徨,有彻心的无奈和痛楚。如果说,《蓝经幡》中,展露于诗歌中的是一个“严重的怀乡病人”,祈祷于《金嘎乌》前的他,则是一个有民族文化情结的“城市病人”。读他的这组诗,让笔者想起了上世纪80年代的一代启蒙诗人如北岛、顾城、海子一类的朦胧诗,他们对物欲横流、道德坠落、道貌岸然、虚假作伪的反叛和控诉,对纯洁人性和人的自由、平等、公正、正义的呐喊和激呼。与运用叙事手段较多的小说、戏剧相比,诗歌,是最宜于抒发感情的,为世间鸣不平发声,诗人理应高扬人文之旗,在暗夜里寻找光明,呼唤温暖人性和善良义举。

如第2章揭露心中布满灰尘而热衷追名逐利之流:“金嘎乌,我不愿意赞美你。落入俗套的夸赞,听腻了没有?/他们的内心布满灰尘,我根本不愿意去说。/我的文字,更给不了他们希望。/不要自欺欺人了,他们引以为豪的奖,哪有什么含金量。若真要颁奖,就颁给所有的苦难吧!只有苦难才让生命丰腴。/我想好了:让他们拿走奖,我要留下诗。/写诗就是揭开伤疤。/我留下的诗,是用来安慰我的。”在尘世中,高尚的诗情已经给不了人们希望,名利成了欺世盗名者的嗜好;而苦难才是挣扎者的生态,留下真情的诗歌,自我安慰和救赎。第9章:“金嘎乌,我不要说话。巧言善辩的嘴永远在鼻子下。/鼻子之上呢?/当然是眼睛。谁听到眼睛说的话?∥都是套路,多说无益。戳中他们骨子里的离道叛经毫无用途。/他们津津乐道的灵魂,早被物质霸占。/我不能证明什么。/只愿我的文字不怕火炼。/多年之后,有人出现,从火中拿走我的文字。”其中,“巧言善辩”“套路”“津津乐道”揭露了一些人的嘴脸,但“他们的灵魂,早被物质霸占”,唯有道德在孤旅中坚行,我辈哪怕成了火中的布鲁诺,也要让这道德永生。第48章:“金嘎乌,人与人的关系我处理不好,那就让我处理字与字的关系吧!/字在字典里和睦相处。/它们之间不走亲戚,不搞圈子,不互捧互吹,不自我标榜。/我用字,字典从来没朝我索要过任何版权费。/我把字写得那么丑,字也没有怪罪与我。/有些字我没有重用,字也没有丝毫记恨与我。/我说刀,字就拿出刀。/我说骨头,字就拿出骨头。/我说疼,字就跟着我疼。”人间的世界,何止“走亲戚”“搞圈子”“互捧互吹”“自我标榜”几个词了得?但字里的世界是宽厚的;诗人的心里,敢拿刀,敢拿出骨头,不掩饰疼痛,何其能恨能爱、痛快淋漓。“我把字写得那么丑,字也没有怪罪与我”,何其本真无愆、天真得恕。还有,第39章中的句子:“金嘎乌,外面太吵,我关上了窗户。/我想找一些词语来自圆其说自己的歪理。/我满头大汗,努力找典故、找名人名言。像是在给他们找药方。/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中,我找得好苦。∥我看到他们正在忙着整理个人简介,生怕漏了什么。/他们已经漏了什么。/我也是他们。/我需要打开窗户。我得接受吵。”描摹“太吵”的世相中他们“忙着整理个人简介”之态,可笑、可叹;而“我满头大汗,努力找典故、找名人名言,像是在给他们找药方”,何其诙谐、生动,使人悲悯。

这里,诗人对于某些文痞市侩的虚伪矫饰、夸夸自谈等做了含蓄的谴责、痛斥和审判,给出了决然背离的态度,倡扬的是一种对苦难的关怀、对纯洁心灵的渴望、对本真的坚守和呼唤,其态其行跃于纸上行间,让人默然心动。


四、孤独的星光


如果说,有“悲愤”情感的篇章,是作者审世观道的视角,是他对底层社会的污泥浊水的控诉和反抗,而那些有“孤独”感的诗行,则是作者省心澄怀的视角,是他对一己心灵的自我安抚和修行。许多生存挣扎于底层的民族同胞,遇到坎坷或苦难时往往易用宗教的祈祷来找寻未来的出路,来给自己一袭星光和黎明;而做为一个城镇人、职场人,诺布朗杰则在暗夜下舔舐自己的伤痛,用妥协、调整和冷嘲来安顿自己的心灵,用默默的躬行、躬耕来期求蓄势待发。读他的这些诗歌,我们每一个曾经从底层挣扎过、压抑过、痛苦过的人都有感同身受的共振,我们有同是受难者的悲悯。在现代社会,新闻往往是表层的形而上的意识形态,而诗歌及文学是关怀人性的,是形而下的意识形态。诺布朗杰的诗从感性出发,饱含真情,有滋有味、有情有调地写出了人世间底层人物的真生态、真性情、真苦痛,彰显了诗歌应有的能指和所指。

如第4章:“金嘎乌,请收留我无家可归的诗歌。/山巅的积雪刚刚融化,一场大雨,又带来好多雪。/我被大雪惊醒。∥狼群虎视眈眈的那些羊,能躲过一劫吗?/青草埋于雪下。/我一直惦念的那些羊,会不会就是落在我纸上的血?∥我的怜悯不值一提,不要用死亡成全我的诗歌。/我在纸上种一些心,坦荡荡的那种。/你们有吗?”“无家可归”这一起句,营构了诗人在世俗世界里的孑身孤行;“大雪”“狼群虎视眈眈的那些羊能躲过一劫吗?”“死亡”等,一起营造了寒彻、孤独、悲壮的氛围;“种心”“坦荡荡”“你们有吗?”,是对狼群也是对苍茫雪原的质问,是对坦荡的坚守。第33 章:“金嘎乌,路永远是路。就算没有路,依然是路。/同行的人,越来越少。/我可以说声孤独吗?/他们谎话连篇,让纯洁的纸蒙羞。我在一堆谎话里淤泥满身。/请洗净我。∥词语都是你们看到的糟粕,我身体里才有散发不完的芬芳。/向纸外看。/不要妄想用一首诗来完成不朽的一生。”起句“路永远是路”,是喻道德、正义永远在前方存在?“同行的人越来越少”“他们谎话连篇”“我淤泥满身”,而诗人要拔出污泥,孤然清净;纸面上让庸众看到的不是我的真身,也成就不了我的正义灵魂,我的内心里才有散发不完的芬芳,我坚守灵魂的纯洁。第68 章:“金嘎乌,我的心事无处诉说,我便把所有心事埋在这本书里。/这本书是棺材,里面收藏着我思想的骨灰。/不用恭维我,说我才华出众。/他们并没有弄明白才华是用来干什么的?/我有必要告诉他们一声:才华是装饰美的,才华是揭露丑的。/才华也需要有骨头,不能当恶人的帮凶来惩治好人。/相信吗?/法律是有才华的人写的。/请不要告诉我投降书上写下签名的那个人满腹经纶。”棺材里面收藏着我思想的骨灰,起句营造了悲壮的情调;怒斥“骨头”“帮凶”之流谄媚邀宠的才华、欺世盗名的才华;只有包含在法律中的正义才是真正善良、济世、助人的才华;那些向权贵投降者何其有仁义道德,就正义二字也不知,怎可遑论满腹经纶?句句戳心,惊心动魄。

阅读诺布朗杰这组诗稿的过程,是我感受和理解他的观察、他的思考、他的表达、他的语言的过程,也是我回味自己的遭际、再现自己的情绪的过程。我能理解,当下,在现代物质化的大潮汹涌席卷的时候,在农业社会向工业、商业社会过渡转型的时候,整个社会如经济学家所言,确实跌入了中等收入陷阱,出现了人性驳杂、道德滑坡的状态。但是,还是祈愿随着物质世界的丰富、社会总体安定,诗歌和文学能扶助人们渡过精神文明之陷阱和坎坷,在更高层次上使良知、友善、正义回至人间。阅读过程中,我很惊诧他30岁出头的年龄,心中对人生竟也有这么复杂的感受,也正如他曾有的诗句:“我把一滴泪安置在我的诗句里”,“每一颗星星都是一滴洗净的泪”,他无疑是这种道德滑坡阶段的受害者,也是对善良人性的祈祷者、呼唤者,心中涌动着沉沉烈焰。作为一个诗人,诺布朗杰用自己的思考和词语,用民族文化叩问当下的众多现实,诗中所展现出来的揭露也好、讽刺也好,妥协也好、自虐也好,反映了生活的本真和残酷,洋溢着充沛的情感的力量。在他的语言疆域里,他用他的思绪和表达、他的词语才华,在诗界的天空迸放出了属于他的形质、他的色彩的璀璨火花,堪值鼓掌与点赞。

在《金嘎乌》标题下,作者有一行题记:“愿我的叹息,给予你思考,给予你力量。”这,也是诺布朗杰通过这组诗歌想传递的一个心愿。也是,也许,只有看得到阴暗,我们才会真正珍惜明亮的一面,看得到善良、正义和光明的可贵,感受到厚生之德,去祈祝它、坚守它,默默地滋育和展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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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本名张斌,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出版《城里乡间》(散文)、《戏剧人生》(戏剧)等,甘南州政协理论研究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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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3阅读 111 编辑:刚杰•索木东 岗路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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