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牙雪山
六月的天空下
白牙白牙白牙
峰峰向我呲着
我惊心如一株小草
怕风吹动
直到我走出老远老远
仍然有牙齿“咯咯”错动的响声
那匹好牙口的马
在我背后
阿弥嘎卓雪峰
鹰翅之上
灰白的雾霭
是阿弥噶卓的雪
北方的天空
粘满雪粉的金轮
碾过坚冰时嘎嘎的响声
揪住一只雄性青羊的耳朵
峭岩之上
那只仰脸倾听的大青羊
要稳住一场雪崩
前蹄不敢轻易抬起
白姆措
让我指给你看
从雪峰脚下
指看——
鹰是驾车的马
太阳的辂车
在雾中寻找它的悬崖之路
金轮嘎嘎的响声
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那只大青羊
已经变成铁青的石头
它依然坚持着
要稳住辂车
稳住即将在我们面前呼啸的一场雪崩啊
空谷之听
布谷的啼叫
似银环在阵雨后的黄昏
把高原草甸轻轻拎起又放下
整个河谷只有布谷啼叫
忽高忽低
高于碧峰雪线
低于灌木草根
更低的是流水与谷底乱石的低语
混合着日落西山的冷静
与昨夜狼群咬掉一头雄牛的睾丸无关
与人的事情无关
水在流
布谷在啼叫
有谁还在叙说
又过马牙雪山
群峰乱错
峰峰亮雪
峰峰硬语盘空
——可以借此险峰好牙
仰天长啸 但是不了
我只愿俯身一条清溪
半蹲半跪 用一块旧毛巾
捧起雪水好生擦一把脸
脖子和耳根后面都要好好擦擦
然后直起身来看看远近风景
半山腰上大片紫色阵云
那是六月的杜鹃花吧
在雪线之下庄重自若
仿佛此刻吸进我肺里的空气
无比清冽无比甘醇
仿佛雪水……
石门云
石门开，细雨来
八月的山中
旱獭串亲
旱獭作揖
猎人成佛
夜来石门河水涨了几许
人间有多少忧患
山花哪里知晓
金露梅和紫色杜鹃
已自烂漫
垂顾四野的云
马牙之雪在天庭若隐若现
若杀气，峥嵘难掩
野桥横陈
山乡僻壤哪一片云中
仍有朽人痴心不绝
想自渡渡人
唯有白牦牛在半山坡里吃草
细雨乳雾中回眸
安天下若素
注：马牙，指马牙雪山。
古马，祖籍甘肃武威。主要作品有诗集《胭脂牛角》《西风古马》《古马的诗》《红灯照墨》《落日谣》《大河源》《晚钟里的青铜》《飞行的湖》《宴歌》《凉州引》等，另有编著、合著多部。曾获《人民文学》年度诗歌奖、《诗刊》年度诗人奖、敦煌文艺奖、扬子江诗学奖等，被授予甘肃省德艺双馨中青年艺术工作者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