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琼。
我是一条鱼，来自玛依河。
每到春三月，玛依河沿岸，桃花开得喧腾，光艳灼灼，光影缤纷辉映。
那些花瓣，风一吹，粉色的斑斑点点，四处飞扬，弹奏出只有我们能听见的美妙旋律，它们飘到河面，或飘落在清澈的水流岸边、潮湿的泥土上、浑圆的石包上，就像这里人们画的唐卡画。
因为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也是我们的繁殖期，所以人们就给我们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桃花鱼。
这时候，我们的族类是繁殖生长旺盛的季节，而我们有个美丽的天堂花园，这些有身孕的女儿鱼们，都会奋力从低处的玛依河旁，进入山谷流下的小溪，逆流而上，游到远方高处的那个温暖的花园，每年如此。我们姐妹们结伴在大河边的岔口处小溪水旁停下，与送我们的恋人们暂时分手，然后沿着那条从山谷上流淌下来的温润的小溪继续我们的路程。
我们所要去的翡翠月牙湖，那是水温刚好只有十八度左右的温泉，冬暖夏凉，从我们的祖上就一代一代告知，那个翡翠月牙湖是我们女儿鱼和孩子们的乐园，在那里可以修养我们的身心，可以产卵孵化幼儿，是我们最好最美的产房。今天我和一群姐妹，逆流着前行，奋力攀游，沿着通往天堂花园的小溪，向上，再向上游去。
有一种特别的声音传来，我们一路的奔波疲惫都一扫而光，大家兴奋起来，发出欢悦的声波，那是颂经的声音！听到这样的声音，就知道到达目的地了——天堂花园！三湖相连的翡翠湖、月牙湖，三个湖错落有致的阶梯式的横卧在这个神仙居住的圣景中。
经声悠悠扬扬，有节奏的鼓钵声在节点响几下，再是穿绛红色衣的人唱诵经文。我们都到达了月牙湖和向下流淌的水流之间的青石坎下，这是最后的冲刺——我们一个接一个的跳起来，在这里，我们成了会飞的鱼，一个个由下向上腾跃起来，在阳光温暖的照射下，带着珍珠一样四溅的水花，我们金沙色的优美身躯，闪着金光，跃起、再跳起，飞腾，再飞腾，咚咚咚的一个个、一群群地跃进了月牙湖——我们的幸福港湾！
就在这时候，还没有跳进来的西，忍不住的叫起来，姐妹们，我感觉……要生产了，怎么办啊？
她这样一说，我们都好紧张，如果不能在翡翠月牙湖产子，那是很不幸的，卵宝宝们几乎活不下来。我和几个同伴又游回到溪水和湖畔相接的岩石处，给她加油鼓劲，守在翡翠湖里的鱼婆也赶来了，她叫西这样那样的憋住气，然后怎么跳起来，但是，西的身体由于身孕大，又迫在临产，加上它体态比较肥大，老是越不过，我们都着急的不得了，看着她一次次的跳，一次次的失败。正在这时，在湖畔有两个红衣人起身走过来，他们好像知道我们的西跳不过来，所以，在湖边的树枝上掰下两根树枝，在手里编织了几下，其中一个就用它伸了过来等候着，没见过这种状况的我和几个新来的女儿鱼，吓得躲避进水里，但就在这时，那个人趁西再次跳起时，轻轻的顺势抬了下树枝网，就那么一瞬间，助推西一下，她就顺利落进月牙湖里！我们激动得把半露出的脑袋全都从水里冒出，和鱼婆一起用我们自己才能懂得的感激，感谢着他们的帮助。
在鱼婆的帮助下，西很快产下了一大串晶莹的卵宝宝。我们都为她高兴不已。我生产的时间还早，好奇的我，精力充沛，灵巧，我赶忙往上面的翡翠湖游去。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我要看看阿奶描述的美好天堂花园究竟是怎样的美丽。因为是温泉的作用，这里的植物也比下游要葱茏蓬勃，好多花卉都在开花了。
是呀，两边是美丽苍翠的树木环抱、后靠一座好高好大的神山，在高处往这里看，三个湖就像翡翠色的月牙儿和圆圆的镜子，月牙湖的左岸奔流而下的溪流两边，到处是灌木和金黄的野花，简直就是金色的彩路！到了这里我们才知道，今天太巧了，刚好是当地宗教的一个节日，祭祀山神和自然万物的日子，所有湖边的草地上，几个穿绛红色装的人在念经，有几个人用一大盆的青稞面粉揉糌粑坨坨，准备请我们吃呢。
熟悉这里的鱼婆告诉我们，这些是僧人，是在歌颂神、阳光，大地，山水和我们，他们很欢迎、也爱惜我们，那种人类发出的慈悲的心波，让我们感到慰藉舒心，我们也心生出了无限的感恩情愫！
兴奋欢快的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全身心的放松了，心醉了，身体也醉了，酥软的浮在湖水里，感受柔波的抚慰，听红衣人的颂唱，那一层层的微微的碧波，是我们娇柔的身躯荡起的，“透亮的湖水、洁净的岩石，青色的山岩上点缀着红黄紫的花朵，温暖酥柔的清澈泉，还有人类的呵护，就是你们这些女儿鱼的产房和乐园了！……”，这是阿奶曾经给我描述的话，没错，一点没错，美丽无极的水晶宫！
我们欢呼鱼跃着，到处游走观赏。
三湖相接，却又跟台阶一样，每个相接轻微跳跃而过，我们都可以腾跃起来，进入上一个湖，这是我们这种桃花鱼独有的绝活。月牙湖是第一层，在上面左侧一点就是大翡翠湖，向右偏高一点就是小翡翠湖。
阳光是彩色的，水温是暖暖的，周围的草木正在勃勃成长，神山上还有五彩经幡飘扬，经文在蓝天中舞蹈着优美的韵律，人们把我们的家园总的称为五彩湖，湖水温度，永远都是这样舒适，无论春夏秋冬，都是我们得天独厚的世界。
我们知道，有无数的泉眼就在神山脚下，我们可以从上翡翠湖游到神山底部，沿着泉眼进入神山的核心，哪里才是开阔完美、别有洞天的世界，在溶洞里，千种万种的自然形态，在洞里被塑造起来，人们不知道这里面的壮美，他们永远看不到，除非变成鱼。我想，如果他们能看到的话，用人类的语言，不知会叫出多少好听的名字呢。再游出山肚子，穿过山的中心到对面，又是一番崭新的世界，哇！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夸赞美好的造化了！我们琼家族的先祖就世代传下来说，这里是如何的祥瑞，幸福，在这里，女儿鱼的使命就是来繁衍养育后代，接受神山圣湖的加持，接受人类的善美。
那些红衣人把揉好的糌粑一大盆变成小丸子，堆成玛尼堆，诵经，加持。 然后他们开始把这些香喷喷的食物，一块一块的掰下来，洒进水里，布施给我们，我们个个踊跃的享受着人类撒播给我们的爱，蓝天，阳光，是大地上最大的慈悲，人间的慈悲也是这么的温暖，幸福就是这样的自然。几十天一路辛苦跋涉，到了这里，美美享受着自然和人类丰厚的恩典。
姐妹们在这里纷纷把宝宝产在这里，西和秋，是我们一起来到的，西最先产下晶莹的卵，六七天后，就是我和秋产卵，西的鱼宝贝们最先从卵衣里破膜而出的，很多啊，这个后花园就热闹起来。宝宝们一群接一群的在出生、在长大，我们的幸福那是无与伦比的，幼小的孩子们也在温暖祥和中欢乐成长。等他们都长到会自由奔跑游动上下时，我们就可以带着他们跳出湖水，一跃而下，沿溪流游下去，回到玛依河去，回到更大更大的河水里去。
天气晴好，没有雨，连云彩都没有，天空也象我们的家，碧蓝透明，远处的田野上，青稞苗刚冒出地皮了，嫩绿满世界，那些人类藏族人的房，白白的，好像遥远大海的贝壳，彩色的墙眉和花格子窗户，珊瑚一样好漂亮。我们姐妹们经常从水里跳起来看远处的风景。
西说，如果神山顶有泉眼奔流出，我会冲上去，把更远的景色看完！
秋说，如果我们这个湖的水，可以直接流到那些藏人的家里，多好，我想去看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有没有我们过得自在快乐。
还有好几个姐妹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想象的人类生活景象。有个却说，我听说过，人类要吃我们的，如果直接流到他们家，那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了！
我说，不，阿奶告诉我了，这里的人不吃鱼的。他们很爱护我们，要不然我们这里哪有那么丰盛的食物，那些美味的食物就是那边青稞地里长出来的，人们要劳动，要辛苦，最后才能得到青稞面的。
大家都在叙说着各自的见解，在湖畔惬意的聊着，观赏着远方。我们看得可远了，但人类却说我们记忆差，眼睛近视，却不知道我们可以同时看水低下和水面上，甚至几百米远的地方。我们是以光透和色彩来看水上的世界的。我们看见的跟人类看见的事物形状颜色有区别。
我的宝贝全部从卵衣里奔出了，真可爱，他们好活泼健康啊。就在这天，太阳刚刚冒出山头，我们的家园旁边不远的一个大草地上，聚集了很多人，都是村里的，那些俊男俏女，都背着个东西。有的是白色的，有的是黄色的，上面还插了一束鲜花，一个高台地上，有个红衣人“嘟嘟嘟”的吹着海螺，村里最年长最有威望的一位高大的老人头上顶着白云一朵，开始朗诵这个村庄的来历，还讲到了我们的天堂花园，说到了我们鱼类，哇塞！真兴奋啊，我们跟他们是连在一起的，我们好，他们才好，他们好，我们也好，我们的山好水好，大家都才好，然后他开始颂唱这里古老传说、故事……
这时候看到青稞地有个白塔一样高的桑烟炉，冒起了青烟，在村庄的另一端，响起海螺声，僧人开始念经祈祷，听久居这里的鱼婆讲解，才知道，原来这是一个隆重的节日。
每年藏历的三月末，这个村都要举行一个祭祀春天的节日，这里叫蒙乖节，就是背着经书转神山。今天农人们向神山、土地祈祷，向春天祈福，祈求大地、自然与人和谐，所有生命美好和睦，神山保佑人们的麦苗茁长，秋日丰收。村里的家家户户都要把家里供着的经书用黄的白的哈达包裹好，扎好，插上一束鲜花，背着它去准备转神山，村里的长辈们坐在村祭祀中心的草坝上，松树下，开始唱诵经文。
我的天啊，那种不高不低、舒缓流畅的柔美颂唱，真好听，和声很美，好像是从天上飘来的云朵，悠扬舒畅，飘飘扬扬，融在碧蓝的水里，像金光一样缭绕着我们……
绛红衣装的人们念经开道了，年轻人就一一跟上出发，他们向我们这边走来，绕一圈，又走向别处，全体都在轻轻柔声颂唱祈祷经文，我们都一一的涌向水边，头钻出水面，用我们鱼的声音，鱼的语言，也唱诵起我们祝福人类的祈祷。
我们在高处的湖面上，眺望，看见那些背着经书转神山，绕田地转的人们，又绕村子的周边和白塔转了一圈。中午，人们把经书放进寺院，僧人在大殿里念经加持。那些背经书的年轻人就开始春天的踏青，走了一上午后，在青稞地边，才歇息下来，把带着的干粮拿出来，在草坝上野花边的树下，吃干粮，喝着熬好的一壶壶清茶，也吃着寺院布施的青稞粥。午后，大家再背上经书，又去庄稼地边绕了一圈，夕阳降临时，一切圆满结束。满足的人们披着春天的吉祥之光，顶着喜悦的晚霞，一一回家，把哈达打开，把花束插在家里的佛龛前，恭敬的再供上经书……
一年一度的蒙乖节就在诗意和浪漫的气氛里结束了。我们也是披着金光在湖里的祈祷，自在而幸福。
之后的时光里，我的小宝贝们长得好快，但是要游回冰凉的玛依河，还不到时间。今年这里的水温似乎要高一点，宝贝们长得好快，产卵三天后就可以破壁出来了，我们知道，这是因为连日来没有下雨的原因。但是如果水温再高上去，就不适合我们了，那就必须提前离开。
青稞长高了，这个时候正需要下雨，怎么天空迟迟不降甘露？我们把这个讯息传到神山核心的灵魂处——水源的原起点，神山终于托梦给村东山头那个古老的寺院高僧。
在梦里被神山警示，老百姓的土地干裂了，万物在干渴了，用吉祥的经咒，来神山呼唤降雨吧，我们做好了准备……
高僧一早醒来，就吩咐喇嘛们，把鼓钵，螺号，经书装备齐了，我们就出发去神山神湖降雨！
今天来神山脚下的湖边僧众很多，太阳光刚刚射出山头，庄严神圣的降雨法会就开始了，交响乐开始，鼓钵起，螺号响起，低沉浑厚的领经师开始诵读，然后众僧跟上，一波未平一波起，就向海的波浪，就像河水的浪涛，穿过湖水，山崖，穿进水底进入山的更深处，经咒的波浪，一一涌进神山深处，泉水的源头，沉睡的山泉天门被声波打开了，中午山顶起雾，云雾把神山顶围住，一个时辰后，云雾一团团一片片的飘往天空，四周的山峰也起雾了，柔风也来了，把云雾轻轻布满天空就悄悄的走了。下午，天空飘起了祥瑞的甘露，浇灌着田野和山川，那些雨丝弹着琴音，落在湖水里，我们又把这声波送推进泉眼大门……
这场小雨下到第二天中午，就变成了一会儿太阳照耀，一会儿飘一阵雨丝，这就是人们说的太阳雨吧！庄稼和草木菌类最喜欢这样的阳光和雨露。人们和自然界中的一切齐心协力把我们的世界调整得和谐舒畅了，万物生机勃勃。
但是，几天后，灾难却忽然降临。
来了几个城里人，他们眼睛里发着光，跟这里其他的人不太一样，很兴奋的吼叫，”好多鱼啊，可以挣很多钱，这下可以发财了！”他们把我们都当成钞票看了。
他们知道这里的人不吃鱼，也不准打鱼，所以白天他们装着是来观光的，把情况摸清楚了，就准备晚上行动，看来他们是有经验的鱼贩子，口音是外地的人。
那一晚，真是完美家园的一次大劫难，好几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撒下来，那一晚，西的孩子全部被抓走，包括西！还有很多的鱼们，凡是长大了的都被他们抓走了，我和秋，把孩子们都赶进了翡翠湖神山脚下水窝里，那个地方是他们根本碰触不到的神秘处，我们从玛依河来的部族，这天晚上就损失了很多很多，其他部族的，也残遭劫难！
第二天早上，转经的人来朝湖，才发现，湖边有不少小鱼被乱扔在湖边的泥土草丛上，已经死去。愤怒的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全村都知道了，寺庙里的人说，从今晚开始，我们寺院的人轮流在这里值班。村民们拿来木头，大家几个小时就在胡边的一个角落旁搭起了一个小木屋。晚上，这里就可以住下，守卫的人就可以风雨无阻的守护湖水里的我们了！
过了几天后，这批鱼贩子又来偷袭了，哪知道，被这里的人们抓住，收缴了渔网，警告他们，再来打鱼，绝不轻饶，必将严惩！
这些人，被这里彪悍健壮人们的威严警告吓坏了，一再道歉，表示绝不再来，赌咒发誓，绝不伤这里的鱼类了！
我们感恩这里的藏人，是他们从祖先的传扬和佛典里，从自己的生活环境，懂得自然的精髓！
我们又恢复到了过去的状态——安宁。 但是，我们开始没有过去那样的从容和淡定了，总感觉有些阴影在漂浮。去年，通村的路修好了，进来的游客越来越多，说是我们这里很美，说是我们不怕人，他们觉得很稀奇！但他们不想一想，那是千百年来这里的人们不伤害我们，我们才敢和人类亲近的呀！
果然，为自己信佛而来放生的人们，终于也发现了我们这个伊甸园。
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再等十来天，我们打算离开这里。
而就在这一天，我们的水晶宫里却游来很多客人，我们都好奇的游在旁边观看着，它们也是鱼类，但长得跟我们很不一样，大嘴，宽匾的头，乌黑身体，我们觉得没我们好看，我们是金辉色，椭圆头，身材线条优美颀长，身体发光，眼睛是金褐色的。
当人们撒下青稞面团，我们客气的让这些外来的鱼们去享受和饱餐，他们也没讲理，呼啦一下子拥在青稞面团多的地方。很快就吃尽了食物，食量真大，很凶的神态，倒是让我们自觉的离它们远一点。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秋发现自己的孩子少了九个，她着急，到处找啊找，看见我就哭着诉说孩子失踪的事情，她找遍了三个湖，都没有踪迹了，大家都奇怪，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除了那次被打鱼人抓走的西和其他鱼的事件。
鱼婆知道这事后，她没有惊讶，而是在大家议论纷纷时候，悄悄走开了，她从下湖游到上湖，她发现了新来的鱼群，总是大腹便便的，懒得动的样子，她从它们身边游过，他们吃了什么呢，那么慵懒状，人类给的食物不是每天都有，而它们却看起来吃了很多的东西，大腹便便的，鱼婆奇怪的想着，她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场景——我的天呐，会不会是……？她自己都感觉透骨的寒凉，赶忙走开去找到上湖，秋还在哭泣，鱼婆游过去，把她的想法告诉了大家。我们都很害怕，在同一个家园，居然有消灭我们的敌人就安住在身边，这里看来不安全了。我们要做好离开的准备了，看看我的一群孩子，还有几个体格还很弱小，我们本来要等到十多天后才走，现在有敌人，我们只好准备提前离开。
就在这天晚上，鱼婆急急忙忙的游来，告诉我们他亲眼看到的我最小的那几个孩子，淘气的游出了我们一再告诫他们的范围，在大翡翠湖往下游的时候，被侯在那里的几条大嘴鱼吃了！而且大嘴鱼看见鱼婆了，已经在后面追来！
我们只有躲在湖边神山下的水源洞里去，他们粗大的身躯是钻不进来的，这里很安全。我真是弄不明白，那些认为是放生的人们是怎么想的，他们自以为放生了，佛祖就赐福了，其实他们把那些其他地区鱼种带进来，是破坏了我们的环境空间，打乱了我们的生态链，他们这是在破坏，是杀生呀，这哪里是放生！我真的不明白，聪明的人类其实也是很愚蠢，急功近利，为自己祈福而伤害别的生命。这些人是到市场买了那种池塘人工喂养饲料、专供人们吃的鲤鱼类，倒进我们这湖水里，结果给我们带来了这样的灾祸不幸。好在，那个守在湖边小木屋的红衣人看到了大嘴鱼吃我们小鱼的事情，他告诉了村里人，人们给县里分管生态的部门汇报了本地桃花鱼锐减的状况，于是派了一些鱼店的老板，让他们去专抓大嘴鱼。
但是大嘴鱼也开始在这里产卵了，它们过去是人工喂养，生长也快，而我们的生长周期慢，它们长得很快，产卵也快，好像是打不尽抓不完，而我们的栖居地也被赶到了小翡翠湖，神山脚下的泉眼处，只有这里才是我们最安全的避难所。人们持续了很多天，终于把这里的强壮的敌人抓走，只剩下少部分幼小的不好找到的大嘴鱼崽。他们说要继续关注，保护桃花鱼！
唉，阿奶的话，也许就要成为传说……
孩子们都长大，可以在河里游走。秋和我，还有其他我们一起来的族类们，我们终于可以游回我们奔腾的大河！
这天，蓝天好蓝，太阳好艳，金光把湖水洒满时候，鱼婆开道了，她要送我们离开温暖的湖水，奔向冰凉的河流。我们的孩子们健壮敏捷，在三个湖水的相接的湖边，一个个，一群群象鸟一样飞起来，跃进下一个湖水，再下一个湖水，在奔腾而下的溪水和月牙泉相接的岩石坎上空，它们灵巧的飞跃而起，闪着一道道金光，顺着小溪，向下向下，欢腾嘻游，不到中午，我们就到了我们的玛依河！
我来时，桃花开满河岸，现在早已是葱茏的绿，生机勃勃的翠绿溢满了河岸，满世界都是绿意盎然。明年，我们的天堂花园还存在吗？如果水晶般的天堂家园失去了，我们将到哪里去寻找如此美丽可爱的地方呢？
这是我和秋们担忧的，这个问题阴沉地深深压在我们的心底，无论玛依河水怎样的欢腾拥抱我们，可每当想到这，我们都感到——寒凉透骨！ ……
亮炯·朗萨，女，藏族，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04年于中国旅游出版社出版散文集《恢宏千年茶马古道》，2007年由外文出版社译为英文版《ANCIENT SICHUAN-TIBET TEA-HORSE ROAD》(《川藏茶马古道》)于国外发行，2007年该作品以中国优秀书籍参加了世界59届书展——德国法兰克福国际书展，2008年该作品参加了英国伦敦、美国国际书展和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2006年底外文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布隆德誓言》，2015年英文版中译出版社译《THE OATH 0F POLUNGDE》国外发行。2011年长篇小说《寻找康巴汉子》于中国书店出版社出版。2017年出版长篇小说《那时，旃檀花开如雪》。《恢宏千年茶马古道》中文版即将再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