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光芒·华语十人展海报

天涯专访：导演，您好，您有看网上关于您的电影的评论吗？万玛才旦：上网的时间不多，这一年课多基本没怎样上。有看，但不多，我看的都是发表过的一些。

天涯专访：那些评论会不会对您有影响呢？万玛才旦：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天涯专访：我在网上看介绍说，藏人的名字变化很多，丰富多彩。对于您的名字，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万玛才旦是您的笔名还是藏名汉译，有什么的含意呢？万玛才旦：这是我的本名。他是藏语名字的音译。

天涯专访：有没有特殊的含义呢？万玛才旦：万玛是莲花的意思，才旦就是长寿的意思。

天涯专访：万玛是姓吗？万玛才旦：藏族的名字一般都不带姓。直接写名字。因为名字直接跟宗教有关系。他会给您取一个名字，根据您的生辰啊，出生地点这些，像万玛，那是因为我家乡，那是就是藏传佛教弥满派，弥满派是莲花圣母创立的，所以，那里的名字跟莲花有关的就比较多。

天涯专访：那您本身也信教？万玛才旦：对，我也信教。

天涯专访：您的家乡是青海藏区，我在网上看到您家乡的新闻，好多是关于水电站的事情。万玛才旦：对，因为我家乡在“黄河”边上，现在在建一个全国来说也是很大的一个水电站。

天涯专访：网上说您小时候，因为来了建水电站的团队，让您喜欢上了电影。万玛才旦：对，那是前期来的一个勘察队吧，来了一两百人，在我们的村庄住下来，在黄河边上挖隧道，做了很多前期工作，他们有很多职工，所以，带了一些片子，每周都在放，尤其外国片多。我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

天涯专访：小时候看的电影对您以后走上电影之路有没有影响？您作为藏族的导演，您的从影之路是怎样的呢？万玛才旦：有很大影响。小时候看电影，慢慢地喜欢电影了，但小时候并没有很明确长大要走电影这条路，但这个影响对以后从事电影还是有很大的作用，就像是对以后一个铺垫的。

天涯专访：那您是怎样走上电影之路呢？万玛才旦：因为我学的藏语言文学，然后上大学，然后就慢慢地喜欢上电影，也不知道怎样去学习电影，一个偶然的机会，有一个基金会，他们支助一些学生，给一些专业作特别的支助，然后我申请去北京电影学院学电影，然后他们支助我的学费啊，生活费啊。后来就直接去了北京了。

天涯专访：您一直坚持拍藏族的电影，能否说说藏族电影现在的一些基本情况呢?万玛才旦：您说的藏族电影的概念是什么？是指用藏语对话的一些电影。用藏族题材的电影会多一些，如果藏语对白，导演等创作人员都是藏族的话，就没有。

天涯专访：藏族的人看电影多吗？万玛才旦：看电影的不多。就像我小时候的，很多，每个月都有露天放的。当时娱乐的渠道不多，电影跟内地是一样的，是一种娱乐方式，现在像县城的地方，很多就关门的，基本就很少看看到电影了。

天涯专访：您觉得这是一个因素影响了电影导演群的出现呢？万玛才旦：这倒不是。

天涯专访：您觉得这是为什么呢？万玛才旦：一个可能电影是一个工业，整个藏区没有一个电影制片厂，没有产生电影的完备的体系。然后这方面的人才也不是特别的充足，一个是对电影题材的把握，尤其藏族的话，对题材，对主题的把握非常的贫缺，虽然题材很多，但可以拍的很少。

天涯专访：您的电影在藏区放了《静静的嘛呢石》长篇外，其dv和《草原》有放映吗？您的电影在藏区的放映情况怎么样呢？万玛才旦：草原其实很多人都看过，但没有像静那样通过胶片看过。而是通过DVD VCD，电影频道等看过的。

天涯专访：您DV里面放的西游记，被翻译成藏语，虽然您说您们的导演比较缺，但对于内地电影的一些译制情况是怎样呢？万玛才旦：译制情况比较了解，虽然没有制片厂，但有译制中心，也就是译制厂，有些翻译电影，即配音，一些地方电视台，也有一些翻译一些电视剧。电影译制还是比较多的。

天涯专访：您以前看的是配音的还是？万玛才旦：以前看的还没有译制的，因为还没有译制厂，而且那时候的电影是给职工看的，所以，不会翻译成藏语。像西游记这种带神话色彩的电视剧比较多，一方面跟佛教有关系，另一方面一些神话故事比较缺，一些神话啊，传说啊，大家都喜欢听，这些剧目都比较流行的。

天涯专访：特别是小孩子？万玛才旦：不光是小孩子，大人也喜欢。去拉萨，您会经常看到金箍棒这些的藏语。

天涯专访：有没有比较新的？万玛才旦：电视可能翻译得多一些，但电影可能有版权的要求，跟以前不一样，电影可能比起以前少了。

天涯专访：您的电影都是藏语拍的，就不存在译制的问题了，您的同胞看了有什么感觉了？万玛才旦：他们会感觉到很亲切。说的是自己日常的一些生活，反映的是自己的生活，他们感到很真实，看到自己真实的生活。

天涯专访：网上有些人觉得很激动，说终于有一部自己民族的电影，感觉很自豪。想了解一些具体的放映情况，是您们自己放映的呢？还是有一些发行公司在背后支持呢？万玛才旦：在藏区是我们自己放映的，我们来操作。从六月份开始我们本来做一个在藏区做一个巡回展映，本来计划比较短，在青海藏区那边一个月就结束了，但放着放着，随着放映的要求就持续了两个月，甘肃的藏区去了一下，因为季节的原因，十月份就结束了。准备下一年再去几个藏区。

天涯专访：我知道在青海的时候很受欢迎。万玛才旦：对，当时就做了一个全藏区的首映，当时青海政府和当地的媒体做了大量的支持。

天涯专访：在青海的票房怎样呢？万玛才旦：大概20多万吧。

天涯专访：票价是多少呢？万玛才旦：票价有十块，五块，也有些免费的。

天涯专访：《静静的嘛呢石》的总策划/制片人是李安，监制杜庆春老师，这些都是北影的老师吗？他们都给予您的电影怎样的帮助和影响呢？万玛才旦：李安是一个民营公司的。杜老师是这片子的监制，静是当时的一个学生作业，当时也得到一些奖项，很多老师都看了，觉得不错，但觉得片子的主题和片子的长度有点矛盾，觉得三十分钟不能容纳这个主题，主要是杜老师鼓励我做成一个长片。

天涯专访：您是先拍的？再写这个剧本的？万玛才旦：短片是2002年至2003年拍的。然后再过了两年扩充的。这期间，杜老师和其他都给了很多指导我。

天涯专访：刚才说到您的创作班底，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吗？万玛才旦：创作班底基本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编辑和导演是我，摄影师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是《疯狂石头》的摄影师，录音师是电影学院录音系毕业的，是《墨攻》的的录音师。美术是宋太佳，他也是藏族，他原来是学美术的，后来到电影学院学摄影。里面的主题歌的也是藏族的，演员都是藏族的。

天涯专访：有了藏族的电影班底，这样拍出来的片子会更纯粹，但您有没有考虑过票房的问题呢？万玛才旦：这个倒没有。创作班底的成立只是希望能够更好的做好这个片子。

天涯专访：关于演员，您用的都是非专业的演员，当时是怎样考虑的呢？万玛才旦：当时就是一个跟片子的整体风格设计有关，一个是希望还原生活的基本状态，片子中的演员的身份跟电影中的角色身份是一样的。比如真人就是僧侣，角中角色也是僧侣，在细节上就可以做得很真实了。

天涯专访：您觉得他们容易入戏吗？万玛才旦：还好吧。

天涯专访：有没有特别让您比较难的？万玛才旦：没有特别为难的地方。首先他们的生活细节跟片中呈现的生活细节是完全真实的，跟日常生活很像，可以说是一个本质出演。

天涯专访：当时有没有成本上的限制？万玛才旦：这并不是因为成本上的限制的。当非专业演员并没有专业演员对电影的理解和认识，和敬业的精神，拍戏的过程就会出现一些如台词的掌握，对镜头的把握等不够，比如拍两三个镜头就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这样反复地拍。

天涯专访：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会觉得好玩？万玛才旦：一开始可能是这样，拍着拍着就觉得没意思了，会觉得拍电影没有看电影好。

天涯专访：剧本创作的时候有没有原型呢？万玛才旦：没有原型 ，都是虚构的。

天涯专访：我觉得剧中的生活就是电影中人本身的生活。万玛才旦：就因为我自己对这些生活很熟悉。

天涯专访：我看剧本跟您之前创作的小说不同之处就是小说比较有悬念，剧本写的时候故事性不太强？万玛才旦：这个剧本故事性还是有些的，跟我的小说的区别就是小说涉及到现实的东西比较少，涉及自己的个人化的东西比较多一点吧。而这个是一个现实的片子，其中涉及的点都当下的藏族的一些问题是相关的。也有个人的东西，但不是直接的，个人的一些东西都是藏在镜头后面的。

天涯专访：您希望我们在电影里面看到什么呢？有什么收获呢？万玛才旦：希望看到一个真实的藏族当下的生活状态吧。

天涯专访：您认为真实的状态是怎样的呢？万玛才旦：你看了片子就知道了。

天涯专访：您的电影是否在记录或者寻找什么呢？万玛才旦：没有，倒不是这个。有关西藏的各种报道和资料都很多，大家通过各种方式，头脑里面已经形成了一种想法了。我跟别人聊天和写了很多书啊，觉得真正涉及到西藏的人的本质的东西觉得很少。所以我们希望尽量少地去拍风景，而我更希望展示出西藏的人的一种状态。

天涯专访：您觉得这是怎样一种状态呢？万玛才旦：这很难概括。

天涯专访：我有看到说这风景拍得很好？万玛才旦：我们并不是主要为了拍那些风景，而是为了展示风景中的人而拍的。

天涯专访：现在僧侣在藏族地区的地位是怎样的？万玛才旦：伴侣在藏区的地位是很高的，在生活中，都受到大家的尊敬的。电影里面有个细节，小喇嘛回家的时候，跟爷爷坐一块爷爷有句台词说您是僧人，应该坐在上首。

天涯专访：长片在短片哪些方面进行了扩充呢？万玛才旦：刚开始拍的是一个短片，国内的一些短片的参赛标准，必须要三十分钟内。当时为了参加大学生电影节，剪成一个三十分钟的版本，但长片必须在九十分钟以上，所以要加上些内容。当时挺苦恼的，不知道怎样加，机械地加，肯定够长，但是没有一个内部的基本逻辑，然后现在主要是加了藏戏《智美更登》，这其实是藏传佛教的一个核心主题吧。然后就用了智美更登，一个是为了突出主题，因为藏系在村庄的地方还是很流行的，吉梅更登是一个很慈善的人，所有东西都可以献出去，演吉梅更登的演员是小喇嘛的哥哥，他本身却是一个小商人，这样来演挺有趣的。一个就跟这片名有关吧。片名叫《静静的嘛呢石》，我们在北京高校展映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嘛呢石是什么，所以，我们加了嘛呢石这一段，DV里面是没有这一段的。

天涯专访：您当时拍DV的时候跟现在拍长片的时候，感觉有没有不一样呢？万玛才旦：两部片主题是一样的，但长片的内容更丰富了。

天涯专访：您拍长片的时候，您去挑演员，但选来选去，还是选回了小喇嘛。万玛才旦：对，因为长片和短片前后相隔两年了，我担心小喇嘛的外表上有些变化，刚开始没有考虑他，我希望小喇嘛还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充满好奇。过去两年，担心小喇嘛的一些神态上的变化，然后在青海看了很多小喇嘛，但没有合适的，最后还是去看原来的小喇嘛，一看觉得外表什么的都没有多大变化。

天涯专访：是什么可以让他们保持那种心态呢？他们也可以通过电视什么的看到很多外面的东西，为什么他们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呢？万玛才旦：主要是宗教信仰的问题。他们的信仰很虔诚，对生死都看透了。

天涯专访：现在国家对藏区开发，游人络绎不绝，这是否会影响您对故乡的一些看法呢？

万玛才旦：这个片子的主题也是这样。传统与现代的一个渗透的一个过程，变化不会像其他地方那样太剧烈，但变化还是会不断地发生。

天涯专访：会不会存在这样一种情况，离开家乡到北京读书拍戏后看家乡跟未离开家乡的时候看家乡，两者之间会不会有很大的区别呢？万玛才旦：有变化的，但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身处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变化，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天涯专访：就您个人来说，家乡有没有变化呢？万玛才旦：家乡在变化，一直在变化，从一个地方离开，然后返回那个地方，您会强烈地感受到变化。

天涯专访：您的影片有没有一个主题是寻找呢？万玛才旦：这几个片子倒没有寻找的意味。 天涯专访：我听说您是想把这部电影拍成是《故乡》三部曲？万玛才旦：不是《故乡》三部曲，是小喇嘛三部曲。这里面可能更多是一种小喇嘛的心中和历程，他的一个心理的一个变化的过程。

天涯专访：这个小喇嘛背后有没有代表一种人呢？还是单独代表小喇嘛呢？万玛才旦：小喇嘛本身是一个特殊的团队，是寺院里面的一个小孩，他的变化就更具代表性了。

天涯专访：那他背后就是代表一个佛教精神在里面，在整个社会发展中的变化？万玛才旦：我希望小喇嘛经历了一些磨难后，他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位置，属于自己的位置。

天涯专访：能否透露一些小喇嘛以后的磨难呢？万玛才旦：所谓的磨难也就是一些经历吧。第二部第三部还没确定，第二部只是刚写完初稿。第二部大概五月份开拍。我希望今年把两部都拍完。去年我没怎样拍，一直在做这部片子的发行。没拍其他片子。所以，把两部连贯起来拍，另外一个小喇嘛在不断地长大，再长大就没有那种感觉了。所以要快拍完。

天涯专访：有想过换角吗？万玛才旦：如果要换角，那就不拍了。时间延续上不跟别的三部曲，可以延续很长时间，这个三部曲在时间上是完整的，基本在一年时间内就完成一个故事。

天涯专访：之前您获得了新潮流特别奖，您自己觉得自己的影片的“新”是在哪个方面呢？万玛才旦：也不能说新吧，如果这部片子现在放不了，再过两三年再放的话，也不会有过时的危机。 天涯专访：因为他本身就是讲永恒的东西。万玛才旦：还有一个就是拍这种纯粹的藏族题材，能深入进去，讲藏族生活的片子比较少。这可能就是这部片子区别于其他藏族题材的地方吧。

天涯专访：在您的电影里面，经常出现长镜头，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万玛才旦：我还是觉得要还原他们的生活的状态，在那样的时间空间内的一种生活状态，希望呈现出那种东西。

天涯专访：这些长镜头让网友觉得您为了拍那些风景。万玛才旦：我们也担心别人这样说，所以，已经刻意避开那些风景了。别人会可能想方设法带进一些风景，我们希望可以拍出大环境中的人物的生存状态，所以，想避开那些风景，但人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生存，所以，也没办法，避不开。

天涯专访：您觉得您的电影更关注的是人还是社会呢？万玛才旦：人就是生存在这样的一个社会当中，您关注人的当下的生存状态，也是在关注当下的社会。

天涯专访：您喜欢看马原、卡夫卡等人的作品，这些作品对您的拍摄手法有什么影响吗？万玛才旦：马原在西藏呆了很久，也开创了中国的新叙事方式，但对我的电影没有影响，对我们的文学创作可能有影响。

天涯专访：在电影创作方面，有对您影响较大的人或者流派吗？万玛才旦：电影创作方面，还是受伊朗电影的影响比较大。我在片子中反映的那种状态跟伊朗电影中反映的那种人的状态还是挺接近的。

天涯专访：您的片子得了很多奖，您是怎样看待这些奖呢？万玛才旦：对于处女作导演来说，刚开始的几个奖，可能会给您带来拍下一部片子的机会吧。也是一种肯定，觉得挺好的。

天涯专访：出于什么考虑，参加我们这个影展的呢？万玛才旦：我知道《南方都市报》和《南方周末》这两份报纸，也知道华语电影大奖，在国内影响很大。我这片子刚开拍的时候，《南方都市报》也发过一些消息，先锋光芒华语影展去年也办了，所以，今年我收到邀请后，很高兴。

天涯专访：您是第一次来广州吗？万玛才旦：不是，去年十二月份，得了一个学院奖，也是来广州领奖的。天涯专访：哦。对对对，我上次也去看了，觉得您很高大很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