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格萨尔》中的占卜仪式

《青藏高原论坛》 华旦 2024-08-12发布

DSC_1797.JPG摄影:觉果

摘要:藏族占卜仪式是藏族传统的巫术文化,具有特殊基本要素和宗教信仰。结合史诗《格萨尔》中的实例对占卜仪式的基本要素巫师、传承方式及装扮和占卜仪式的工具、祭品、语言和动作等进行分析,以此论述藏族占卜仪式的具体形态、特征和社会功能。

关键词:《格萨尔》;占卜;仪式;功能

《格萨尔》是我国藏族人民集体创作的伟大英雄史诗,是一部体现“历史透视”和反映“民族记忆”的部落记事,是研究古代藏族的历史、战争、民俗、宗教、信仰等一系列问题的蓝本。藏民族自古以来就把占卜作为一切行为的准则,而仪式又是“行动的宗教”在藏族社会中得到了集中反映。从国家到个体、从寺院到民间、从战争到生产生活、从宗教节日到信徒个体人生礼仪等宗教仪轨构成了藏族宗教的重要特色。因此,了解藏族占卜仪式基本要素和功能,就能理解为何占卜会渗透于藏民族生活的全部习俗,以及藏族的宗教热情。

一、关于“藏族占卜仪式”

“仪式,通常被界定为具有象征性的、表演性的、由文化传统所规定的一整套行为方式和象征符号。”[1]作为一种充满文化意义的社会群体行为,它渗透于人类的创造与实践活动,“可以是神圣的,也可以是凡俗的活动。这类活动是指在特定群体和文化中沟通、过渡中能够强化群体规范约束群体行为和统一成员步调整合社会的方式”[2]。雪域之邦的藏族先民在从事生产活动、举行人生礼仪、出行狩猎、出征战斗之前,都要在巫师或部落头领的主持下,通过传统的程式、动作,完成特定的行为,人们相信这能预知未来及吉凶祸福,并将这些活动作为一切行为的准则和指南,通过占卜、禳灾、祛病等宗教仪式实现人力难以企及的功业。

藏族社会中存在各式各样的宗教仪式,按其表现形式和性质的不同,可分为人生礼仪、献祭、祈祷、和巫术等四类基本仪式。宗教仪式是一种有别于日常行为的特殊行为方法,是表演者有目的在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举行的一种正式的、习俗化的与宗教有关的、神圣的、通灵的,由文化来构建、传统来维持有秩序有规则的表演。仪式的每个细节、程序都有其特定意义,而不仅是对动作的简单重复。它涵盖了藏族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今天,我们重点论述巫术仪式之占卜仪式。

“占卜是指,占卜者利用自然的、机械的或人为工具和方法,向神灵询问过去或将来人事和其他事物的结果,并根据占卜工具上显示的兆文、信号等判断吉凶祸福,认为上述是鬼神的旨意,人们根据这样得来的信息,作为自己行动的指针。”[3]所以说占卜已经成为了藏族先民一切行为的准则和指南,于是各种生产活动、生活安排、人生礼仪、出行交往、出征战斗等等,几乎事无大小都要进行占卜,而且有的每天占卜。诸事占卜以此知晓自己所有行为的预期效果,以便“做出肯定或否定的决定,否则畏缩不前,无所下手”[4]。

史诗《格萨尔》就多有描写有关占卜的情节和内容。英雄格萨尔每次出征前要进行占卜,重大的军事行动之前也要进行占卜,以此决定出征与否,以及判断预测此次出征吉凶祸福等。在霍岭大战中,岭国达戎长官超同派人盗了大食国的“青色风翅”千里马,之后,大食国的大臣冬赤及其助手云章拉甲等人追寻,途中云章拉甲让冬赤解下右靴带,自己从怀里掏出占卜用的肩头骨,然后用靴带捆了三道放在火中去绕,进行占卜;在《魔岭大战》中,魔王路赞抢了格萨尔大王的妃子梅萨之后心神不宁,让梅萨把她的算卦彩线取出来进行占卜,并祈祷到“明智仙人薄伽梵,卍字明咒辛饶本,请明见神加持我,凡我所求皆明现”。

整部《格萨尔》史诗里,关于占卜的描写很多,如《世界公桑》《降魔大战》《祝古兵器宗》《赛马称王》等中都对占卜有详细的描写。无论采用哪一种占卜术,其目的都一样,就是预测吉凶祸福,并决定自己的行动和对策。

二、藏族宗教仪式的基本要素

一般说来,在进行占卜时必须满足三个要素,带着疑难问题的问卜者、主持占卜的巫师及能与神鬼联系、对话的具有沟通人鬼之间联系的灵物——卜具,向神灵传达求卜者的意愿,预知所问事项的吉凶祸福,给问卜者一定的回答。占卜仪式进行时,由一系列的措施和一些较固定的模式构成,如巫师的装饰、工具的筹备、祭品的选择以及语言动作等等。

(一)巫师

巫师:“他既创造了神鬼世界,也牵动人间每个人的心;他既是巫教的执行者,又是知识的保存、传播和解释者。”[5]他能与鬼神通话,又能够上达民意和下传神旨;可预知吉凶祸福,除灾祛病,还能从事征兆占卜,施行召魂驱鬼等各种巫术活动。他是人与神之间的桥梁和媒介,在藏族先民的心目中具有极高的威望,被视为神的代言人。

古代藏族王宫中有专门为吐蕃赞普占卦天象神意、卜吉凶的“敦那敦”,民间有占祸福、卜未知、治疗疾病,主持丧葬、祭祀的莫瓦、拉瓦。在史诗《格萨尔》中也有很多对巫师的称谓,如阿尼、亚木、莫玛、阿本等。从治国理政的政治家、宗教家,到从事农牧生产中僧俗男女都无不信仰和实践占卜,因此他必须是能人、智人,需有过人的智慧和先知先觉的能力,需是比常人较多了解天文、医学、文学、历史、音乐、舞蹈、艺术等方面的天赋异禀的人。只有具备和掌握这些知识才能为民众进行祭祀、占卜、巫医、送葬等活动。他在古代藏族社会中承担预知未来事物和人事动向、请神驱鬼和治疗疾病、保存文化和传播知识等社会职能。

(二)巫师的装扮

巫师的装扮是整个献祭、祈祷、巫术等宗教仪式中最重要的要素之一,穿戴在巫师身上的一般有面具、神帽、神衣。此三者有一定的象征和宗教含义。巫师服饰中任何一个要素,绝非偶尔拾之,它们是同藏族的宗教观融为一体的,是藏族社会发展中方方面面的缩影。巫术面具一般是用纸、布、木、金属、泥石刻成的脸壳,藏族巫师面具的表情内容以本宗神、护法神、附属神为主,最主要的作用是增加巫师的威力和神秘感,是巫师改头换面、与神通灵的一个主要手段。

巫师装扮突出的就是头上神帽。我国不少民族中的巫师,如藏族、壮族、苗族、彝族、羌族等,在进行占卜仪式时,巫师必备神器——神帽必须戴在头上,巫师们称神灵就在这顶帽子上。最常见的神帽是用不同兽皮或其他原材料制作而成。如羌族巫师的猴头帽,上垂牦牛尾,后来才改为五佛冠;凉山彝族的巫师头戴斗笠,顶端突起,又名冲天帽;壮族戴狒子帽,后垂一条纸,象征尾巴;藏族的巫帽,用熊皮、虎皮、毛毡等制作而成。巫师在进行巫术活动时,身上穿的巫服称之为神衣,也被称为法衣,它也是施巫术时的一种必要装扮,其所象征的含义与面具、神帽完全相同,并与面具和神帽共同构成完整的巫术服饰系统。这一整套服饰对巫师而言,是与神灵沟通的主要媒介,除象征自己神圣的身份外,还用以震慑恶鬼,防止鬼怪伤害自己。

英雄史诗《格萨尔》中对巫师的服饰装扮也有描写,如《世界公桑》载:“头上顶降魔鹫鸟黑羽,身上着威镇三界黑法袍,腰系魔鬼黑发织的摄魂带,脚蹬毒蟒皮制的短皂靴。”[6]《卡切篇》中也写到:“咒术师却巴嘎热穿上黑熊皮的法衣,戴上黑鸟毛的羽冠,颈上戴着大自在天人头骨项珠,骑上奔香尺罗马,右手握着红降魔兵器,左手拿着三楞忿怒橛,像火焰毒风一般,飞驰而来。”[7]《降魔篇》中“格萨尔大王变成更西卦师,来到霍尔地方。他头戴黑姜竹帽,身穿黑色绸长袍,赶着一头骡子,驮着许多卦书。”[8]《门岭大战》中说:“嘎岱,头戴一顶黑盘帽,帽顶插上孔雀翔,好似一顶五彩帐……”[9]又如《木古骡宗》里说:“嘎代和超同二人,头戴黑帽,身穿黑衣,手拿头盔骨和金刚橛。”从这些例子我们看到,巫师在进行各种巫术仪式时需与神鬼打交道,需借助手中的道具、服饰等来征服所面临的灾难。

(三)巫术仪式的工具

巫师在巫术仪式过程中既要取悦神灵,又要驱赶魔鬼,为更好表现自己的意图,巫师对自己所使用工具的重视度是很高的。巫师赋予工具以神性,视其为与神灵沟通的媒介。不同规模和方式的巫术仪式所使用的工具也不相同,如念珠卦是用一串念珠来占卦的;绳卦是用许多根牦牛绳,有的是染上各种颜色的绳子;谷卦是用青稞占卜;箭卦是用箭来占卦;鼓卦是用鼓作为占卜的工具等等。由此可知,巫术仪式中涉及的工具种类繁多,本文筛选其中使用较为频繁,且具有典型意义的几种工具介绍。

一是神镜。镜子在藏族人眼里比较重要,其在藏族文化有驱除邪恶、造福人类的蕴意。因而,被誉为“神镜”“天镜”。铜镜广泛应用于藏族宗教仪式中,其被视为重要的法器,如在苯教活动招魂仪式中,除巫师、招魂词外,还要许多招魂器物在,其中镜子是不可或缺的法器之一。又如镜卦,巫师看着铜镜,预示未来。在藏族史诗《格萨尔》中,就用镜子占卜,其被称为圆光镜卜,将用于修圆光的镜子放在面前,献上柏香和美酒,念诵格萨尔王之祷文和战神之祷文,再三祈祷后,格萨尔王和英雄们会奇异般地如同电视和电影一样出现在镜子之内。在原始时期,藏族先民以大大小小的湖水代替镜子,从中寻找他们想要的答案。他们认为湖水澄清洁亮,碧波透明,能驱除妖魔,驱走黑暗,带来光明,逢凶化吉,于是出现了神湖——神镜的原始形式。现代社会中,在偏远的山区还有人将其挂在门口或家中醒目的位置,象征着把煞气反射到宅外。由此可知,镜子在人们心目中具有无穷的神力,能抵挡家中的煞气,使一切不吉祥的物回归原形。因此,镜子成了巫师手中的灵物,可利用镜子来请神驱邪或预示未来。

二是神箭。弓箭是藏民族解决生计的有力工具,也是其普遍使用的一种武器,箭崇拜习俗在藏族社会中的表现多种多样。他们认为箭能代表神的谕旨、传达人生的方向和促进命运的转折,箭崇拜包含着浓厚的原始宗教色彩。弓箭被广泛应用于宗教活动中,进入涉藏地区,在村寨附近的山岗上,常常能看到祭山神的“拉则”标志——插箭。这是为祭祀战神,祈求战神保护自己的领土以及臣民。藏族婚姻中有把箭作为聘礼互送的习俗,据敦煌古藏文写卷P.T126.2中写到:“远古之初,辟荒之始,‘穆’与‘恰’联姻时代,当‘恰’氏族的婚使向‘穆’王求婚时,穆王还特意盘问他们拿来什么礼物,问道:有没有嵌有雕尾条纹的神箭。”[10]据藏族民间传说认为,箭卜是由格萨尔王创造的,故称格萨尔箭卜。直到现在箭卜这种占卜术都还在涉藏地区流行,如四川涉藏地区、青海果洛、羌塘等地。以此可证明箭卜指的就是格萨尔箭卜。其方法是:供占卜用的许多支箭放在神像前的盒子里,巫师诵经祈祷后,某一支箭就会自动跳出来,箭尾写有各种卦词,巫师就据此解释预测吉凶。如《霍岭大战》中霍尔白账王在得到黑老鸹传信后,知道格萨尔征魔未归,准备出兵,令苯教女巫冬郭为其占卜,以求出兵是否如愿。女巫冬郭作占卜:“把虎皮卦毯铺在地上,把白螺箭挂、红色卦绸、绿色松耳石骰子放在虎皮毯上,在案头插上黑、白、花三只彩箭……”[11]卦师根据卦象和梦兆,劝说白帐王不易兴兵作战,白帐王不听卦师劝说,悍然兴兵范岭,结果败兵身亡。又如在《天岭卜筮》中,当玛旁雍措中的龙族,因触犯了威灵山神而得了癞病,邀请占卜师多吉昂雅为其占卜病因,占卜是这样进行的:“多吉昂雅把清净洁白的卦单铺在面前,用绸子把13支金尾箭装饰起来,把白鹫鸟的翎毛插在白绵羊的右前腿上,挂上无污垢的水晶宝镜,把50种宝物摆在毡毯上,挂起360种占卦图表,把卦板立起来,将卦绳打了360个结子,然后就开始祈祷……”[12]

三是神鼓。鼓是巫师们通有的工具之一,也是最常见和最具神力的法器。巫师都相信鼓声能够取悦鬼神,从而讨好神灵以求庇佑,同时也相信能用鼓声来驱逐邪恶。鼓的使用形式因地区和民族不同而不同。如鼓在藏民族中有“天鼓”之说,自古以来就把鼓声喻为雷声,常用“夏日的鼓声”比喻雷声,说明藏民族对鼓的崇拜。鼓广泛应用于藏民族的宗教活动和民间生活中。它既是宗教活动中的法器,又是世俗娱乐中的乐器,其用途随着它出现场合的不同而不同。宗教活动中一般会击鼓诵经跳舞、请神祈福、逐祟驱邪。民间生活中也被视为世俗娱乐的乐器,并流传着许多关于鼓的神奇传说。在位于四川省丹巴县、被誉为雪域四大峡谷之一的东方嘉穆绒雍仲苯教大寺达吉岭寺流传着这样的传说:相传古时妖魔鬼怪作祟,人心惶惶,生活不能安宁。有一位名叫什朵黑的人召集所有的猎人出兽皮,木匠出木头,铁匠出铁器,做了一个很大的鼓,鼓声敲响驱邪逐恶,妖魔鬼怪闻声而销声匿迹,从此人心稳定,生活安宁。从这一传说中我们可以看出,鼓的制造过程以及鼓驱邪逐恶的使用目的。藏族赋予每一类鼓不同的宗教寓意,使藏族鼓文化丰富多彩。

《格萨尔》史诗中主人公格萨尔、晁同、阿达拉姆都是巫师,都能占吉凶,实施各式各样的巫术。在《格萨尔全传》第二十六回“受惩罚岭国降凶兆,消灭祸晁同施巫术”中晁同对蒙古用巫术时,“头戴九股金刚石顶子的黑帽,身披黑色仙衣,手持威镇鬼神的生铁撅和飘摇三千的黑气。身后站着抛掷施食刀箭的一百六十一人,使三棱铁撅的三十六人、击鼓的八十人,一律头顶黑帽,身披黑衣,足蹬四层底子的绿色长靴。”[13]由此可知《格萨尔》史诗中的巫师的法器有神箭、黑帽、法鼓、铁撅等。

(四)占卜仪式中的祭品

巫师在占卜仪式中除服饰、灵物外,还要准备祭品。祭品是献给神灵的礼物,是巫师与神灵传递信息、表达感情的媒介,是联系世俗与神世界的桥梁。虽然不同地区和民族所选用的祭品不同,但对祭品的选择都很谨慎。我国藏族常用的占卜祭品主要有酒、焚香、朵玛等物品。

酒是占卜仪式中必备的祭品,其作用是供神灵享用,在占卜仪式中巫师主要以青稞酒为祭品。人们把酒当做娱乐饮品,随之也成了娱神祭品。酒不仅被巫师作为占卜时的祭品,在民间的很多祭祀活动中也把酒作为祭品祭祀神灵。涉藏地区寺院中部分护法殿需祭酒。人们在煨桑的时候也根据神的喜好在火中祭酒。

焚香或焚柏枝是祭神活动中必不可少的仪式之一。从本意或起源来讲,焚香是为迎请神灵而除去人们污臭的一种先行活动。据本教经典《普慈注疏》记载,当聂赤赞普从天界来到人间时,上天同时派本雅阿、次米及佐米随聂赤赞普到人间。“父王道:天神受命下界,人间污浊多瘟疫,雅阿开道走马前,次米保驾在左方,佐米护卫于右侧,驱邪焚香有雅阿”[14]。可见,最初迎请神灵时,就已经有了焚香除去污臭恶气的习俗。

“朵玛”其含义是损害、抛洒,《藏汉大词典》中将其译为事子,是用糌粑捏成用以供神施鬼的食品丸子。“朵玛”是一种古代牺牲祭演变而来的代替物。藏族原始苯教盛行血肉祭,宰杀牛、羊、马等祭祀神灵,藏传佛教传入后就将荤改成素,于是便用“朵玛”来代替血肉祭祀。藏族史诗《格萨尔》中也有将“朵玛”作为祭祀品的描写,在《门岭大战》中,超同施法降伏吃人的南虎时,登上大象形石山旁的一座野牦牛大小的红色巨石,点起火,熏起神烟,将做好的白朵玛供给神,将红朵玛抛向敌人。

(五)占卜仪式语言和动作

语言和动作是任何一种仪式中不可缺少的要素。占卜仪式的目的是与鬼神沟通,因此巫师的语言和动作理所当然是占卜不可缺少的重要成分。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和思想媒介,是人们进行沟通交流的表达方式。古人认为某些语言具有超自然的特殊威力,可与鬼神交流,可直接影响和控制神鬼世界,因此,巫师在占卜仪式中需特别注意语言的使用,需谨言慎行,否则就会触犯神鬼。

巫师在占卜时所使用的语言称为咒语,咒语是占卜行为中的核心部分,也是最神秘的部分,能起到与鬼神交流、驱除鬼怪、消除灾祸的作用。在《格萨尔》这部巨著中也记载了巫师占卜时念诵咒语,如:

“嗉!居住上方吉祥色卡坛,

世界占卜的首领。

贝赛、土尔赛、达尔赛三位,

有卜筮世系的神灵!

玛桑年族的总管刚宛,

预知世界一切的唐保,

今天请为占卜者作指引。

烟雾弥漫是占卜的遮盖,

隐晦紊乱是占卜的障碍,

把不知不明的盖障扫开,

扫去上方如阴云的遮障,

扫去下方如黑暗的昏蒙,

扫去中间如尘土的弥漫,

扫去了就比明亮的水晶还要洁白,

磨砺了就比白色的松石还明亮。

今天所要占卜的是……”[15]

在《香香药物宗》中,廷国九名咒术师施展法术时,超同为了对付魔术,唱到:

“我用歌唱来上供,

一从威猛城堡中,

护法火燃虎神请降临!

二从尸林血海中,

世间护军女神请降临!

三从战神堡垒中,

奇虎熊头畏尔玛请降临!

请来救护超同我!

助我勇气夺大胜!

我将仇满敌腔血,

用手捧着来痛饮!

但愿恶人这魔术,

露出物体真面目!

外道魔鬼的神通,

假象败露现原形!……”[16]

唱完后,将芥子向敌人抛去。

我们在《格萨尔》的篇篇章章里可以看到,巫师的咒语都是为实现自己的咒术。一般都是向自己的本尊或战神祈祷,祷告自己能顺利实现愿望。

“巫舞的手势,就是在举行祈祷祭祀仪式时,作为人与神、神与鬼、鬼与人相互沟通的媒介,传达信息的外在符号,表达思想感情和意图的图像标记。”[17]由此可见,动作在占卜仪式中和语言一样有着沟通神灵、传达神意的作用,如在石子卜中有摇晃装有黑白石子容器的动作,在骰子占卜术中有掷出骰子的动作,在有些占卜仪式中也有巫师全身颤动、手舞足蹈、口中祈祷念咒语、手中挥剑等动作。在史诗《格萨尔·取晶篇》中,“牛头巫师吃喝完毕后,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燃起了火烟,祭祀完毕后,便在一张大牛皮上盘腿而坐,刹时,巫师全身发抖,口中念念有词。”[18]由于占卜活动是古代人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这些占卜动作不免对其文化的其他方面产生影响,如占卜动作与我国舞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三、《格萨尔》中占卜仪式的社会功能

《格萨尔》史诗里关于占卜的描写很多,占卜的方式也很多。无论采用哪一种占卜方法,其基本的功能和目的都一样:预测吉凶祸福,并决定自己的行动和对策。同时详细地描写了古代藏族先民对占卜术的理解、运用以及对人民的思想和社会之影响。从《格萨尔》本身所反映的故事来看,占卜活动至少以下社会功能。

(一)重大问题的判断功能

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中格萨尔王“抑强扶弱,为民除害”,统帅岭国众英雄,金戈铁马,征战四方,不畏艰险,前赴后续,以武勇、智谋、神变之力,征服了数十个敌国,让民众过上了好日子。当他在亲征敌国时,不时会遇到很多特殊情况及棘手问题,这些都是关系整个部落前途和命运的重大军事和政治问题,这时就用占卜来作判断。

(二)解决分歧的功能

当社会群体发生意见分歧时,占卜有统一群体内不同成员意见、增强社会群体内部凝聚力的作用。《格萨尔》中借占卜的力量来统一分歧、决定行动,如:格萨尔王传《花岭诞生》之部中记载:“岭部落和果部落发生战争,岭军到了果地。由于晁通事先送了密信,果地上上下下除留下火灶的痕迹而外,再什么也没有,协尕尔、僧达、丹玛等人说:‘他们逃到哪里,我们就追到哪里。’也有人说:‘现在,我们不知道往哪里走,这么多的人马,除了白白受苦,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不如回去好。’总管说:岭军这么多的人,怎么能束手无策,不知所向呢?僧轮,你先打一卦,看了卦的结果,再作决定。”[19]从这段我们可知,在岭军不知该如何行事时,于是决定采用占卜的方式统一意见,化解分歧,决定岭军的行动。

(三)维护社会稳定的功能

当人们思想有疑虑或意志发生动摇时,通过占卜活动宣扬“天意”“天命”,有统一意志、坚定信念的作用。即使遇到挫折,遭受祸殃,也能从社会层面上说,占卜的社会功能最为明显,它发挥了社会制裁的功能,维护着社会的安定。

在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中占卜的这一功能表现尤为突出。当对关系整个部落的前途命运的重大军事和政治问题难以做出判断时,或者在社会群体中发生意见分歧时,藏族人会利用占卜的力量,解决分歧,决定行事;当人们思想产生疑惑和意志发生动摇时,就通过占卜活动宣扬“天命”“天意”,统一意见,坚定信念。

在被称为“百科全书”的《格萨尔》史诗中集中体现了占卜的这一功能,当部落中发生争执和分歧时就主张占一卜来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以此解决争执和化解分歧;当部落中遇到难以决定的大事,进退两难时,也采用卦卜的形式,依据兆文的显示决定去留,依据兆文就是宣扬“天命”和“天意”,坚定信念,统一意见。占卜使社会成员有精神准备,能够承受和消除忧虑、恐惧和不安的情绪。正是由于人们对占卜有共同的信仰和依赖,才使得占卜具有极高的组织力。其不仅能够加强民众之间的关系,而且也具有一定的社会约束力,从而增强了社会凝聚力,维护了社会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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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王兴先主编.格萨尔文库,第一卷,诞生篇[Z].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5—6.

作者简介:华旦,男,青海尖扎人,西北民族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部2018级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博士研究生,泽库县第二民族中学教师,主要从事敦煌藏文文献研究。

原刊于《青藏高原论坛》2023年3月第1期(责编:星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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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7阅读 21 编辑:喜热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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