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卓玛是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红旗小学一年级藏文老师。8年严重的肝病没能让她离开讲台，无情的地震甚至也没有改变她的赤诚。她用血肉脊梁承受住了千钧重压，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学生。

深情一拥、全力一推

4月14日7时15分左右，旦卓玛刚喝了两口粥就准备去上班。“你上午不是三四节课么？多吃一点再去。”丈夫江永普布心疼地说。“小娃娃们坐不住，我带着他们早读好一些。”旦卓玛说着，便出了门。没想到，这一走竟成了她和丈夫的永别。

出了扎西大通南路56号院，一拐弯，旦卓玛遇上了学校四年级五班的学生群英巴毛。“昨晚作业难么？都会么？”“会，我一下就做完了。”师生二人正谈得起劲，路两边的房子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地震！旦卓玛意识到情况不妙，见群英站立不稳，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安慰道：“别怕，地震一会就过去了。”

不曾想，大地越抖越凶，路边的房子越摇越险，眼看就要倒塌下来。“轰－轰”就在身边楼房坍塌的那一刻，旦卓玛把紧拥在怀里的孩子全力推向马路中间……

4月14日中午，人们救出了路中间被半掩埋的群英，在孩子身后一米处人们看见了一双手——一双仍保持着推姿的手。顺着那双手，人们在废墟下刨出了旦卓玛。

“1米，生与死的距离，老师在最后一刻明明知道这一点。她把生的希望给了我的孩子，自己独自去承担千斤重量。她是用自己的性命在换我群英的命啊。”采访电话的那一头，群英的父亲秋江说起那惨烈的一幕，泣不成声。

“老师呢？旦卓玛老师呢？”在格尔木市石油医院，锁骨受伤的群英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老师。她清晰地记得，老师紧抱着她时温暖的胸怀和竭尽所能把她推出死亡深渊的力量。

“老师很好，她盼望着你好好养伤，快快回家。”阿爸不忍心告诉孩子恩师已经不在了。

“爸爸，老师是不是伤得很重，我想回家看老师……”病床上，小群英不断央求阿爸。

她始终惦记着自己的学生

早在2002年，旦卓玛的身体便亮起了红灯：常常肝痛、乏力。在藏医院当医生的丈夫多次要她去医院检查，她总是说：“就是累了，没事，100多个学生等着我呢。”

直到有一天，肝部疼得起不来床了，旦卓玛才被送到医院检查。击倒她的病魔叫肝包虫——一种在雪域高原发病率较高的严重肝病。

简单治疗后，旦卓玛马上返回学校上课。当时，她刚接手四年级藏文课，有个班学生的藏文基础较差。

“只要你们肯学，四年级抓紧还来得及。”课上，旦卓玛老师鼓励孩子们不要失去信心。中午，她给几名学起来特别吃力的孩子“开小灶”；晚上，她熬夜为这个班的学生专门备课。

就在这批孩子六年级的时候，旦卓玛的病情终于恶化了。

“那天课间操的时候，旦卓玛在办公室里用拳头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肝部，全力克制剧烈的疼痛，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冒出来，她勉强擦了擦汗。同事们都劝她回去休息，她低着头，半晌后问道：‘尕吾老师，您能帮我代节课么？’”红旗小学藏文老师尕吾金秀告诉记者，那是旦卓玛老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请求别人代课。以前尽管有病，旦卓玛老师都坚持自己上，她总说最怕的就是耽误孩子。

“她是靠着大把大把的止痛片，给那一批毕业生上完最后两个月课的。把学生们送上小升初的考场，她就瘫倒了。”尕吾老师回忆道。

暑假里，丈夫陪着旦卓玛辗转到四川、上海看病、做手术。秋季开学，校长傅文才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让她多休息一段时间，但她9月1日还是面带微笑迎接新生了。

向学生捧出了一颗心

记者找到了扎西大通南路56号院22号旦卓玛老师的家。

经历地震，屋子没有塌，但墙体裂口很大。现在守着这个房子的是旦卓玛丈夫江永普布医生的表弟尼玛旦周。

“嫂子为救学生献出生命，我们很震动，但一点都不惊讶。她平时就把学生看得特别特别重。她曾经说过，为了学生，她什么都可以做。”同为老师的尼玛旦周说。

在旦卓玛老师留下的两本相册里，有丈夫、儿子的留影，更多的是一届又一届学生的。相册的前几页夹着好几张红色的贺年卡，卡片上整整齐齐地贴着孩子们穿着校服的一寸彩色照片。

旦卓玛自己的照片少之又少。除了1992年师专毕业照，就是2003年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略施淡妆的旦卓玛，细细的眉，温柔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很漂亮。

4月15日，亲人把旦卓玛的遗体送回老家称多县安葬，好多乡亲知道她为救学生而献身，都来送她。

“哥哥是个坚强的人，从来没见他哭过。可是送嫂子那天，他瘫软在我肩上，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小侄子也像病了一样，一声不吭。”尼玛说，这次地震，家里有3位亲人遇难，他最想念的就是嫂嫂。因为都是老师，他们在一起谈论学生特别投缘。

“对我嫂子来说，最开心的是谈论学生。哪个孩子调皮聪明了，哪个孩子勤奋懂事了，在她眼里没有‘坏学生’，只有不同个性的学生。”尼玛说。

地震当天，红旗小学校园内1981名学生“零伤亡”。——也许，这可以告慰旦卓玛老师的在天之灵。

“旦卓玛老师是地震中我们学校唯一遇难的老师。她捧给孩子们一颗真心，39岁的生命，什么都没有带走。”傅文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