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文献承载着一个地区的记忆,它就像一座时光宝库,珍藏着无数被岁月尘封的往事和波澜壮阔的地方历史。在馆藏于青海省图书馆的各类古籍中,青海地方文献无疑是其中最具青海特色的珍藏。这些青海地方文献中,有很多都是青海本地文人创作,从地方志书到诗词歌赋,从人生感悟到风物考释……青海地方文人将自己对青海的深厚情感和独特感悟凝于笔端,不仅记述了青海的历史变迁、山川地貌、风土人情,也将他们的人生过往、心路历程,展现在了后人眼前。

《赘言存稿》

吴栻:考释青海山川风物

清乾隆时期,河湟地区文人辈出,其中吴栻被称为河湟文人之冠。青海省图书馆珍藏着两个版本的吴栻著作《赘言存稿》,一本是成书于嘉庆四年和五年间的稿本,另一本是嘉庆五年的刻本,它们是吴栻留给后世为数不多的书稿。

典藏文献:解锁青海往事 探寻地方文化1.jpg刻本《赘言存稿》之《鸟鼠同穴考》。

刻本《赘言存稿》的书衣为黄色,封面上隶书竖题“赘言存稿”四个字。书的扉页左上角写着“赘言存稿一卷”,右上角写着“嘉庆五年著”几个字。扉页后为楷书《赘言存稿自序》,其后是刻印体的文章。书中有便于读者阅读的黑色圆圈句读。

典藏文献:解锁青海往事 探寻地方文化2.jpg稿本《赘言存稿》部分《自序》及《目录》。

稿本《赘言存稿》的书衣是蓝色,红色的书签上楷书“赘言存稿”四个字。稿本《赘言存稿》的内容都是楷体,扉页为《赘言存稿自序》,自序文尾盖着阴文“吴敬亭印”和阳文“洗心道人”的方印(敬亭是吴栻的字,洗心道人是他晚年的号),其后是《赘言存稿目录》。目录旁边写着“嘉庆五四二年稿”。因为是手稿,所以书中有许多涂改的痕迹,还有一些红色和黑色句读。

两个版本《赘言存稿》的内容基本相同,收录了嘉庆四年到五年间,吴栻病中的一些文章,内容广泛,有序文、考释、诗文等。

《新华词典》中,“赘言”的意思是说不必要的话。吴栻的后代吴景周曾写道:《赘言存稿》是吴栻将自己认为多余的、无用的文章和久病之中所写的诗稿集录而成的著作。吴栻虽然将《赘言存稿》中的内容当作多余的、无用的文章,但事实并非如此,《赘言存稿》的文章其实篇篇都是精品。其中,有对宗教和哲学的反思,有对山川风物的考释,还有一些对古代文章的考辨。

《鸟鼠同穴考》是《赘言存稿》中的其中一篇。吴栻针对鸟鼠同穴这一名称,分别引用不同的文献进行了考释。《尔雅》记载,鸟鼠同穴,其鸟为鵌(tú),其鼠为鼵(tū)。《地志》记载,鸟鼠同穴是一座山的名字。吴栻在《鸟鼠同穴考》一文中得出结论,鸟鼠和鸟鼠同穴其实是一座山的不同称谓。从大量的引经据典可以看出他学识的渊博。

典藏文献:解锁青海往事 探寻地方文化3.jpg青海省图书馆馆藏《赘言存稿》两个版本。

《芍药说》是《赘言存稿》中的一篇小文。“予园中有芍药十数本。其中有千叶一本,每枝花皆数本,其枝头一朵皆千叶,大如碗,艳冶可爱……”《芍药说》短小精悍,写了吴栻家中盛放的芍药花,其中有几朵花的花瓣重瓣,也有些是单瓣。在与家人的闲谈中吴栻认为,花有重瓣固然很让人喜欢,但是也不能强求每一朵芍药花都开重瓣。欣赏植物,有花可以,无花也可以,告诉大家要尊重自然,顺应自然。

《赘言存稿》中,吴栻也记述了一些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燕麦歌并序》中,吴栻写了一位开当铺的邻居,他家的当铺被一场大火毁了。原本华丽的房子后来成了一片耕地,后来主人在那里种上了燕麦。吴栻看到此情此景很有感触,认为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写下了“昔何繁缛兮今荒凉,眼底荣枯兮变精光。”

公元1803年,也就是《赘言存稿》成书后的第三年,吴栻郁郁而终。吴栻一生创作了许多骈体和散文,有着颇高的艺术成就。《赘言存稿》中的考释、诗文等,为研究清末河湟文化提供了重要依据。

《说说草》《双榆草堂诗》——

李协中:从人生感悟到诗词寄情

在青海省图书馆地方文献中心,《说说草》和《双榆草堂诗》被工作人员悉心地收藏在函套中。两册古籍十分珍贵,除非展出,一般很少示人。这两本古籍的作者是清代西宁地区著名的文学家和书法家李协中。

典藏文献:解锁青海往事 探寻地方文化4.jpg《说说草》由广东西湖街以文堂付梓。

李协中,字和庵,清嘉庆三年(公元1797年),出生在西宁。他少有才名,诗书双绝。年轻的时候,李协中也曾怀揣“一介书生万里游,玉门关外觅封侯”的志向从军新疆,可惜壮志未酬。回到家乡后,李协中以卖文教书为生,当时的李协中虽然生活困顿,但是志向高远,他经常以诗作来抒发豪情。如《志坚歌》:云霄之上,风雪不侵; 竹箭有筠,松柏有心。

道光十七年(公元1837年),李协中的人生迎来了一次机遇。他因为才名远播,被选为拔贡,先后担任直隶大兴、顺天、束鹿等地的知县。然而在宦海沉浮多年后,李协中慢慢发现,朝廷腐败不堪,自己想救民于水火,可惜无力回天。在理想和现实面前,李协中最终选择辞官回乡。

李协中回到青海后过了一段赋闲的生活,他经常寄情山水,以诗酒自娱。他还在西宁西郊修建了一座一年四季都可以观景的时乐楼,并因此写下了著名的《时乐楼八景》十六首。可惜好景不长,同治年间,西宁地区连年兵燹,李协中闲适的生活受到影响。不得已,李协中在亲友的帮助下,以七十多岁的高龄再度赴京候补,成了广东从化县知县。在从化县任职七年后,光绪二年,李协中再次辞官回到了故乡西宁。就在那一年,《说说草》和《双榆草堂诗》在广东西湖街以文堂正式刊印。

两本书刊印后不久,李协中便因病去世了。百余年时光倏然而逝,两册古籍最终被珍藏在了青海省图书馆。

典藏文献:解锁青海往事 探寻地方文化5.jpg说说草序》内页之一。

《说说草》的书衣为黄色,封面橘黄色书签上手写竖题“说说草”三个字。翻开《说说草》,扉页右上角写着“光绪二年六月”,中间隶书“说说草”三个字,左下角写着“广东西湖街以文堂梓”。扉页后面是《说说草》的序言。序言总共有六篇,前面五篇分别由李协中的侄子郭襄、弟弟张豳和郑大晟、女婿严守铭以及北京的朋友朱登甲所写。他们文中对李协中其人和《说说草》其书做了简单的评价。张豳在序言中评价李协中的《说说草》:“言简而意赅,理明而辞远,非躬行实践者不能形诸口也。”

序言中最后一篇是李协中的自序:“说一也,看何时说向何人说,无事闲说何妨说。当有时事不可说即不必强说,对家人同人说犹可说也。若强不必说者而亦说不可说也,且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说至此亦难矣……”序言后是《说说草》的正文,文中没有句读,内容大多短小精悍,有时只有十几个字。虽然书名为《说说草》,但书里面的内容与草没有一点关系。《说说草》其实是李协中撰写的一本箴言类的著作,全书以儒家思想为立足点,虽然用语浅近,但内容多蕴含着治国修身、处事应物的道理,反映了作者对人生和社会的思考。典藏文献:解锁青海往事 探寻地方文化6.jpg

《双榆草堂诗》是李协中创作的一部诗集,里面收录了李协中创作的数百首诗作。

与《说说草》不同,《双榆草堂诗》是李协中创作的一部诗集,里面收录了李协中创作的数百首诗作,里面的短歌行质朴有味,五言和七言直抒胸臆、感情真挚,是清朝咏青诗作中的佳品。《双榆草堂诗》中,还收录了李协中许多描写河湟地区社会现实的诗作。清朝末年,河湟地区战乱频仍,当时生活在西宁的李协中写下了《蝗》《大风》等,反映了河湟地区“可怜花木谁为主,无价麻丝莫倩童”的社会现实。《双榆草堂诗》中反映清末青海地区社会生活的诗作,对于了解研究青海历史有着较高的史料价值。

《丹邑新志》——

杨治平:书写丹噶尔历史记忆

《丹噶尔厅志》是成书于清光绪年间记载丹噶尔厅历史、地理、商贸、文化等内容最翔实的志书,为后学研究丹噶尔的历史提供了依据。

收藏在青海省图书馆中的《丹邑新志》即是《丹噶尔厅志》的母本或底本,也可看作是《丹噶尔厅志》的底稿,它见证了《丹噶尔厅志》的写作过程。这两本书的编纂者是丹噶尔厅廪生杨治平。

《丹邑新志》共44页,内文为行草手书,是一册草稿本。翻开《丹邑新志》的第一页,右上角有一小片残缺的红色书签,书签上有两个半字,是完整的“丹邑”二字和“新”字的上半部分。《丹邑新志》的第二页上也有书签,上面竖写“创建丹邑新志草稿本一本,计四十四页”。典藏文献:解锁青海往事 探寻地方文化7.jpg

稿本《丹邑新志》中夹有许多纸条,纸条上的文字都是对书中某部分内容的补充和说明。

《丹邑新志》正文开头写了丹噶尔厅未建置之前的历史:“汉以来为西羌地,临青海,属塞外,苦寒难耕种,历代无居民……”因为是草稿,内文字迹有些潦草,有的地方还作了修改或补充说明。在《丹邑新志》中,还夹有许多纸条,纸条上的文字都是对书中某部分内容的补充和说明。在隋唐时期湟源历史发展的内容处,就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隋炀帝西巡和唐中宗命黑齿常之屯田河湟的历史。

《丹邑新志》虽仅有44 页,却耗费了编纂者杨治平数年的心血。

杨治平,字景升,号痴屏,晚年号潜园老人。清同治六年(公元1867年)出生在丹噶尔一户靴匠家中。杨治平自小聪颖,学习刻苦,经过多年的学习和努力,最终考上了邑廪生(本县廪膳生员)。此后,杨治平开始在丹噶尔以教书为业。

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甘肃省颁布了《乡土志例》,令省属各府、州、县编纂乡土志。这项工作经人推荐,辗转到了杨治平身上。杨治平开始编纂志书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搜集资料。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西宁道张价卿为修纂《西宁府续志》时,曾派西宁县举人张于福和贡生郭震新到丹噶尔调查,为《西宁府续志》的编纂收集材料。当时他们将关于丹噶尔的内容整理成了一本《乡土志》。《西宁府续志》编纂完成后,这本《乡土志》便被西宁一个名叫王炬南的人收藏。此后,因为战乱等原因,《乡土志》的草稿大半遗失,只留下数十页。杨治平了解情况后,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乡土志》的残稿。在此基础上,杨治平走访湟源的村村落落、山山水水,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编纂《丹邑新志》。

《丹邑新志》内容虽比较简略,但结构完整,全书共列目十五条,其中包括历史、 政绩、户口、民族、地理、商贸等内容。光绪三十三年(公元1907年),因为学识渊博,编志有功,杨治平被丹噶尔厅推荐,获得了前往礼部,授岁贡生,到国子监读书的机会。但是因为家中实在困难,凑不出赴京的路费和学费,杨治平只能放弃,专心在家研读和著述。

1907年秋天,甘肃省通志局催逼各地编纂《乡土志》的公文纷至沓来。丹噶尔厅准备将杨治平编纂的《丹邑新志》呈送省上,但是新任丹噶尔厅同知张庭武读后发现,《丹邑新志》虽然结构完整,却不太符合新颁布《通志》的要求。

为此,张庭武又邀请杨治平等人在《丹邑新志》的基础上重新编辑,再次补充修改,终于在1908年脱稿。杨治平等人为新编辑的志书定名为《丹噶尔厅志》。1910年,《丹噶尔厅志》由甘肃省官报书局排印。

杨治平是一位先进的爱国知识分子,他在青年时期就研究新学新政,立志改造社会。他全力从事教育事业,身体力行,试验改革。杨治平授课认真,要求严格,在湟源经他教诲而成名的人有很多,最著名的是民国时期青海省著名文化学者朱绣和石殿峰。杨治平不仅对湟源教育事业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还为后世留下了许多经典著作,如《潜园随笔》《教育笔记》《史论草本》等,可惜大多散佚。

在青海地方文献典籍中,除了吴栻、李协中、杨治平的著作,还有清代青海文化名家张思宪著作的石印本《鸿雪草堂诗集》,里面收录了张思宪在四川任官时创作的描绘山水风景的诗歌,以及他回青海后创作的吟咏青海山川风光的诗作。清朝西宁文化名人来维礼撰写的铅印本《双鱼草堂诗钞》,里面收录了来维礼创作的多篇诗作。还有清代西宁知府邓承伟修、来维礼等纂、青海文人基生兰续纂的《西宁府续志》等。

这些由青海当地文人创作的典籍,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是后世之人研究清朝至民国时期青海社会发展和人文精神的重要内容,也是今人读懂青海历史记忆和文化根脉的重要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