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就像是一场梦,连接现实和理想。
我们可以在诗歌中读到天马行空,亦可以在天马行空中找寻人生信条。
本期“青春诗会”诗人特辑,让我们一同走进阿来的故事。
董卿曾在《朗读者》中这样形容阿来:“他从茶马古道上一个偏僻的、贫困的、闭塞的小村庄走向了顶级的文学殿堂,当然这个旅途中,他也充满了等待,等待知识改变命运,等待文字改变世界。”
不管是诗人阿来,还是作家阿来,他永远对文字充满敬畏。
好多人知道阿来,是因为他的《尘埃落定》。
很少有人知道,《尘埃落定》的出版其实一波三折,一开始,没有一家出版社愿意出版,阿来和他的《尘埃落定》等了四年。
但是在阿来的眼里,他不会为了迎合大众去写一些违背自己内心的故事,因此他也不强求。
“每本书都有不同的命运,和人一样,就让它自己在世界上闯荡吧,被记住或者被遗忘,都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阿来对名利佛系,但对作品负责,对文字负责。
一直以来他只想坚持内心所想,最后真正能握在自己手里的,是写作的过程和故事本身。
1997年阿来刚写完《尘埃落定》,在一场活动中认识了关正文,两人的想法十分契合。
阿来把《尘埃落定》给关正文看了之后,在他的《小说选刊》上有了第一次发表,后来,《尘埃落定》的出版和宣传,关正文都帮了不少忙,正是他促成了这个故事的开始。
阿来出生在一个叫马塘的偏远村寨,在家中排行老大,少年时期,为了读书,阿来翻山越岭,一路采草药,打柴筹集书费和学费,冬寒暑热,阿来顽强地走下来了。
阿来说,他一直渴望着外面的世界,后来努力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
八十年代恰逢文学热最强烈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在写作,阿来也不例外,二十出头,懵懵懂懂,紧跟这股潮流。
没想到的是,一写就是一辈子。
在家喻户晓之前,阿来还有一个身份——诗人。
考上师范学校,成为一名老师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找上了阿来。
县文化馆有个笔会,可以吃两天伙食,当时的阿来连“笔会”是什么都不知道,负责的老师说就是会写文章的人在一起交流,阿来答应了,当晚写了首诗当成是“作业”交了上去。
不久,这首诗在《西藏文学》上发表,成为“笔会”的最高成果,阿来因此开始了他的诗歌创作之路。
即便后来阿来把重心放在了小说写作上,他对于诗歌的热爱从来没有停过。
阿来加入“青春诗会”后,与大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本次“青春诗会”40年纪念活动,阿来还亲自到场与大家共享盛宴。
作为诗人阿来,那是他一切创作的起点,也是他最终追求的——“回归现实”。
阿来写作的三种姿态,一是扎进历史的深处,寻矿脉的写作;二是痴迷神话的力量,飞上天的写作;三是回归地表,悲悯众生的写作。
这是姿态,更是态度。
不怕被忘记和遗忘,只为写出内心最想要的表达,那就足够了!
《三十周岁时漫游若尔盖大草原》(节选)
1.大地
河流:南岸与北岸
群峰:东边与西边
兀鹰与天鹅的翅膀之间
野牛成群疾驰,尘土蔽天
群峰的大地,草原的大地
粗野而凌厉地铺展,飞旋
仿佛落日的披风
仿佛一枚巨大宝石的深渊
溅起的波浪是水晶的光焰
青稞与燕麦的绿色光焰
听哪,矿脉在地下走动
看哪,瀑布越来越宽
我静止而又饱满
被墨曲与嘎曲
两条分属白天与黑夜的河
不断注入,像一个处子
满怀钻石般的星光
泪眼般的星光
我的双脚沾满露水
我的情思去到了天上,在
若尔盖草原,所有鲜花未有名字
2.那时
那时,我们
尚未拥有松巴人母亲的语录
博巴们嘴唇是泥
舌头是水
牙齿是石头
我们口中尚未诞生莲花之鬓
4.三十周岁的时候
三十周岁的时候
春天和夏天
我总是听到一个声音
隐约而又坚定
引我前行……
……天哪!
我正穿越着的土地是多么广阔
那些稀疏的村落宁静而遥远
穿越许多种人,许多种天气
僧人们紫红的袈裟在身后
旗帜般噼啪作响,迎风飘扬
我匍伏在地,仔细倾听
却只听见沃土的气味四处流荡
我走上冈,又走下山冈
三十周岁的时候
春天到夏天
主宰歌咏与幸福的神灵啊!
我的双腿结实有力
我的身体逐渐强壮
知道那声音仍然在前方召唤
《群山,或者关于我自己的颂辞》(节选)
我坐在山顶
感到迢遥的风起于生命的水流
大地在一派蔚蓝中狰狞地滑翔
回声起于四周
感到口中硝石味道来自过去的日子
过去的日子弯着腰,在浓重的山影里
写下这样的字眼:梦,青稞麦子,盐歌谣,铜铁,以及四
季的桥与风中树叶……
坐在山顶,我把头埋在双膝之间
风驱动时光之水漫过我的背脊
啊,河流轰鸣,道路回转
而我找不到幸与不幸的明确界限
现在,我要独自一人
任群山的波涛把我充满
我的足踝
我的象牙色的足踝是盘虬的老树根了
一双什么样亘古便粗砺而灵巧的手斫我
成为两头牦牛牵挽的木犁
楔入土地像木浆楔入水流一样
感到融雪水沁凉的滋润
感到众多饱含汁液的根须
感到扶犁的手从苍老变得年青
感到划开岁月的漩流而升入天庭
而犁尖仍在幽深的山谷
感到山谷的风走过,把炊烟
把沉默带到路上,像驮队
把足迹带到路上,像有种女人
把幻想带到我们心头一样
啊,一群没有声音的妇人环绕我
用热泪将我打湿,我看不清楚她们的脸
因为她们的面孔是无数母亲面容的叠合
她们颤动的声音与手指仿佛蜜蜂的翅膀
还有许多先贤环绕我
萨迦撰写一部关于我的格言
格萨尔以为他的神力来源于我
仓央嘉措唱着献给我的情歌
原刊于“文创云集”微信公众号
阿来,1959年出生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马尔康市,中国当代作家1982年开始诗歌创作。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转向小说创作。先后出版有诗集《梭磨河》、《阿来的诗》,中短篇小说集《旧年的血迹》、《月光下的银匠》以及“山珍三部”等,长篇小说《尘埃落定》、《空山》、《格萨尔王》、《云中记》等。2000年,凭借《尘埃落定》获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 2009年3月,当选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兼任中国作家协会第八届全国委员会主席团委员2018年,凭借《蘑菇圈》获得第七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国家“五个一”工程奖以及2017年百花文艺小说、散文奖“双奖”等文学奖获得者。多部作品被译为英、法、德、日、意、西、俄等二十余种语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