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迈达瓦散文:晴天火

本站原创 智迈达瓦 2023-10-09发布

传说在很早以前,公嘎山*地方有个国王。他在一次盛宴上,向臣子们表示他要兴建一座无比雄伟而又非常豪华的宫殿。臣子们自然都是迎合的赞成,拍马的颂扬,并频频举杯祝酒。

大兴土木的圣旨传了下去,天下的能工巧匠被征集上来。其中有一个手艺特别高超的木匠,名叫才昂。因为他素有巧夺天工的声誉,国王打算把整个工程交给他来负责。工程开始前,为了试探一下才昂的本领,国王叫才昂按他的想法,做一个王宫的模型给他看。才昂突击了一夜,第二天就把模型送给国王去过目。国王从模型上看到未来的王宫既高大雄伟,又富丽堂皇,于是喜不自胜,龙颜大悦。而劳民伤财的浩大工程也就开始了。

工地上,牛车拉着粗大的木料,民夫们抬着沉重的石头,牛的喘息声,人的呻吟声,与监工者的皮鞭和斥责声,汇成一片。国王坐在一个高台上观看,旁边由他心爱的妃子斟酒,高兴极了,说:“这简直——好极了!”

才昂目睹这一切,心里无比难受。不过,他清楚王宫是非修不可。于是,他就开动脑筋,尽量叫这劳民伤财的浩大工程少拖些时日,好叫工地上少死些老百姓。就这样,七七四百九十名工匠,六六三千六百辆牛车,经过了三个冬夏,豪华的王宫终于修成了。

国王领着他的臣子和妃子们,在新落成的王宫里,举行了盛大的落成典礼。大家看着高大的宫殿和绝妙的手艺,都赞不绝口。这个说:“这高大的通天柱恐怕只有四大金刚才能立得起来。”那个说:“看这凌云的飞檐,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成。”还有的说:“这些花鸟走兽恐怕是活的吧?”国王高兴极了,连声说:“这简直——好极了!”他一高兴,自然要重重赏赐才昂,什么金银绸缎、珠宝钻石以及还有一般人叫不上名堂的宝贝,端了几桌子。才昂什么也不要,背上工具回家去了。

宫殿修成后,还得有精彩的绘画来装饰。非常凑巧,有一天,一个臣子领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人来见国王。那人自称是“王土之上最最有名的画师”,有着“艺夺天师”的本领。他的名字呢,叫作西热。他夸夸其谈地说,他要给新王宫描上目不暇给的奇虹,神幻莫测的异彩。国王听着高兴极了,连声说:“这简直——好极了!”就把绘画的重任交给了西热。

西热的绘画技巧倒也不错,尤其是他是为领赏而来的,所以在作画时候,使用了最红最绿的颜料,勾勒了最莫名其妙的图案;墙壁上的宗教故事也都是正神超过战神数十倍,而且个个是神彩飞扬,光芒四射——请问:这样的杰作,谁敢说不好呢?经过一年又半的时间,这座宫殿的装饰画揭晓以后,就连国王也看得眼花缭乱了,连声称赞说:“这简直——好极了!”

本来就十分高大雄伟而绵延透迤的官殿,经过西热的神笔装饰,就更加富丽堂皇了,宛如天堂落到了人间。于是臣子们又向国王大大地庆贺了一番,都说:“陛下,你比天上的嘉训王**还要阔气哩!”国王高兴得流出了眼泪,说:“这简直——好极了!”他一高兴,自然要重重赏赐西热;西热自然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三呼万岁,磕了七七四十九个“长头”。

在庆祝新王宫落成的又一次宴会上,国王特意请了才昂和西热来参加。喝酒中间,他命令他的臣子和妃子们各唱一支颂歌。

臣子们于是用宽宏的嗓门唱道:

华丽的王宫是嘉训王的恩准,

丰盛的酒宴是国王的宠幸;

愿吉祥的云彩常罩王宫,

愿长寿树把伟大的国王陪同。

妃子们用银铃般的歌喉唱道:

新王宫给举国带来升平,

西海湖为国王酿成琼浆;

愿日月星经常把王宫照耀,

愿国王象公嘎山万寿无疆!

这尽情的祝词颂歌,那筹觥交错的甘露美酒,几乎要把王宫飘起来,飘到飘飘渺渺的天国去。除了才昂,谁都高兴极了!因此从这天起,王宫里天天是盛大的宴会,美好的颂扬。国王在那日日高兴、夜夜欢乐中送走了一年又一年,渐渐变得老态龙钟、衰老憔悴了。自然,他是多么希望长生不老啊!

西热是最能理解国王心情的人。他走出班列,行过三叩九拜的朝礼,然后把嘴巴附在国王的耳门上,如此这般地咕哝了一阵。国王一听大喜,连说:“这简直——好极了!”

第二天,国宫前面的广场上,垒了一个无比高大的柴堆,上面还放了无计其数的酥油肚子,柴堆前的一张敬神桌上,是各式各样的供品;两面排列着长长的乐队。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人山人海,都交头结耳地议论着,谁也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

过了一会,只见国王携着木匠才昂的手,从王官里走了出来;随后又带着依依惜别的神情,让才昂爬上了那个大柴堆。才昂坐在那上面,双手合了合十,接着朝周围的人们挥挥手,就闭上了眼睛。

天哪!才昂犯了什么罪,国王要用火烧死他!人们都哭起来了,天空也在这时候变阴了,洒下一阵稀疏的泣雨。忽然,海螺吹响了,大柴堆被点着了火,一时间只见烈火翻腾,浓烟滚滚,乱噪噪的喧嚷声掩盖了一切。西热从国王身边走出来,指着团团上升的浓烟说:“你们看,那不是才昂吗!他乘坐青烟上天了,给嘉训王修宫殿去了。”

西热真的看见才昂上天了吗?这里的鬼把戏只有他自己清楚。

原来,西热是一个最爱嫉妒的人,他恨死了木匠才昂。因为才昂在宫殿修成后没有领赏赐,而国王又对这种克已奉公的品质赞赏得了不得,一提起来就夸奖。西热呢,西热领了赏,国王的意思当然可想而知了。可是才昂偏偏和西热生话在一个国土上,这叫西热怎能忍受下去呢!

为这个事,西热苦思冥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条毒计来。他说他梦见天上的嘉训王很眼热国王的宫殿,国王如能把木匠才昂派到天上去,嘉训王就会赐给国王长生不老。国王一听,龙颜大悦,忙说:“这简直——好极了!”就命令才昂快快准备,第二天就上天去。但是人怎么上天呢?聪明的西热说,神仙驾着彩云来往,木匠才昂要上天,就乘坐烟火吧!

才昂去天上修宫殿已经三年了,许多老百姓都在怀念他,说才昂这样的好人不该放火烧掉。不过,西热和国王都为才昂的上天很高兴。西热高兴的是再也没有比他品德更好的人了,国王高兴的是嘉训王要赐给他长生不老。

时间在流逝,三年后的一天,那个被烟火送上天去的才昂突然回来了。他白白的、胖胖的,红光满面地去见国王。臣子们和妃子们都用惊奇的目光望着这个从天国返回的人,西热更是惊奇得遍体流汗,龟缩着脖子不敢跟才昂打照面。国王高兴极了,把才昂叫到宝座前面,问才昂天上的宫殿修成了没有,嘉训王什么时候赐给他长生不老?只听才昂说:“尊敬的国王陛下:天上的宫殿修成了,修得比您的宫殿还要好,因为我已经有了修宫殿的经验。但是嘉训王还不能把长生不老赐给您,因为他的宫殿还没有画上装饰画。”

国王一听,当即命令西热快快准备,到天上装饰宫殿去。上天的具体时间呢,当然也是第二天。西热一听叫他也上天一趟,立刻吓瘫了,眼泪鼻涕一齐流着说:“圣明的国王啊,人是不能乘坐烟火上天的,因为烟火……”国王不耐烦了:“才昂不就是乘坐烟火上的天,并且已经回来了吗!”

才昂修好了天上的宫殿,这使国王很满意。他指示:西热上天的一切准备工作要有才昂去负责,并且还强调:这次的上天仪式一定要更加隆重,不能马虎。

第二天,西热上天的时刻来到了。只见这次的柴堆比上次的高大得多,俨然是一座柴禾的山,几乎高出了王官的尖顶。中午时分,海螺吹响了,武士们举着火把开始点火了,西热在柴堆上面吓昏过去了。国王叫才昂给西热致祝辞,才昂说:“举世无双的画师西热,愿你把天上的官殿画得更加金碧辉煌,愿你得到嘉训王更多的赏赐,愿你给国王带来万寿无疆!”国王听了祝辞,高兴极了,连说:“这简直——好极了!”

这一天天气不大好,西风飒飒,凄雾惨惨,眼看就要下雨了。但冲天的大火一经烧起来,就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到西热身上了。大家都尽量伸长脖子看,西热的上天,与才昂有没有什么不同?

正在这当儿,猛听“轰隆”一声,烟火的柴山飞到半空中,接着来一个磨菇开花,散落下来,落到王宫广场上,落到王宫的漆木油柱间。倾刻间,王宫成了火的海,只见火烟腾腾,其势爀烈!而国王、国王的臣子以及妃子们在抱头鼠窜并哀叫了一阵“救火呀”之后,就都接踵西热,一窝蜂上天去了。才昂呢?等那王宫广场上的大火媳灭以后,只见一块地方动了一下,就从地下钻出一个人。他正是才昂。原来才昂清楚:贪得无厌的权势者,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为了防备万一,他在当年负责王宫工程的时候,暗暗准备了几条地道——三年前他到天上去,很可能是走这地道的。

王宫的大火还在燃烧。那火,简直是在天上烧,灸得几千步以外的人脸发烫。天空原是阴着的,但给大火一烤,阴云烤散了,露出湛蓝的天,晴空万里。

注释:

*公嘎山—— 在青海湖以西。

*嘉训王——藏语中的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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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迈达瓦,本名拉毛才让,又名张钟秀,藏族,1938年生,甘肃天祝人。1961年7月毕业于天祝中学,1980年开始业余文学创作,同年有民间故事、诗歌被收入县庆三十周年献礼集《乌鞘岭之春》和《花的草原》。曾在《红柳》、《格桑花》、《西藏文学》等杂志发表作品。其创作的《晴天火》在《甘肃民间文艺丛刊》发表,1985年该作品被收入《中国新文艺大系·民间文学集》。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甘肃分会会员。2007年1月1日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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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9阅读 3101 编辑:刚杰•索木东 岗路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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