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汪堆寺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德格县汪布顶乡北部金沙江东岸的一处高地上，寺中百柱殿的壁画年代为 18 世纪初，殿内 I 壁和 IV 壁罕见地出现了整铺的祖师 传记故事，且故事场景周围均写有藏文题记。壁画中所见三位祖师均与萨迦派联系密切，本文主要对故事场景周围的藏文题记进行释读，结合各祖师的生平传记，简略回顾德格土司和萨迦俄派往来关系的历史，进而探讨该殿壁画的功能与用途，以及这种表现形式的来源与演进，并在最后讨论了其所呈现出的艺术风格。

关键词： 汪堆寺； 百柱殿； 萨迦俄派； 祖师；传记故事

（二）IV-B铺

IV-B铺毁损严重，画面以正中祖师主尊为中心，周围以红线分割为十个区域。正中祖师头戴红色僧帽，两侧的莲花上呈有火焰剑和经书，背光云气中可见4尊瑜伽母，均为白色身，右手高举钺刀，左手胸前持嘎巴拉碗，丁字舞步站立。主尊背光云气正上方为持嘎巴拉喜金刚，蓝色身，八面十六臂四足，正二手拥抱明妃，明妃右手高举持钺刀，呈丁字步舞姿。该祖师形象可与一幅祖师对坐唐卡〔图九〕对照，唐卡中所绘祖师为萨迦五祖中的第三祖扎巴坚赞（左）和萨迦班智达（右），其中萨班的形象为头戴红色僧帽，两侧肩头的莲花上呈有火焰剑和经书。因此，正中祖师应为萨班·贡噶坚赞（Kun dg a ‘ r g y a l mtshan）。而且，壁画中的瑜伽母和喜金刚也可与《萨迦世系史》中的雅砻巴扎巴坚赞赞颂的萨班利众生的事迹对应，“顶之胜髻为喜金刚…背脊有密宗四佛母”。

〔图九〕 扎巴坚赞和萨迦班智达对坐唐卡 （15世纪 布本设色）（西藏中部鲁宾美术馆收藏）

IV-B铺右侧故事共分有五个区域（A-E）。A区域红色分割线内写有“xxxx klu dbang spyi bos bsteng/ Kyaib rkang pa bzh”，故该场景应为为龙王示现，与萨班投入母胎时龙王示现的记载一致。B区域红色分割线内写有“‘Ja‘od rnam pa‘i gdug dang ba dan ‘phyar/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生起虹光等诸清净”，应指萨班圆寂，正中祖师仅有大氅位于坐垫上，周围绘有弟子和飞天，弟子手中有持宝幢、翎羽、拂尘和伞盖等。C区域红色分割线内写有“…/ Ces rkang pa… ”，意为“四偈颂道…”，画面正中为释迦牟尼佛，双手于胸前作转法轮印，周围有弟子和飞天，可能表示萨班圆寂后转世于无垢佛土。

D区域内有三个故事场景。第一个场景下方写有“bsTom pa‘i dus na ‘od kyi ‘jig rten khyabs/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诞生之时光耀世界”，应为萨班诞生。房顶上方有三尊金身佛像，均双手于胸前作转法轮印，与萨班出生天空佛光普照的记载一致。第二个场景下方写有“Chos kyi ma mo ma brlab khong du chud/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法源母将护持他”，应为萨班受到加持。第三个场景应为萨班跟随上师学习。E区域的藏文题记写有“Byo pa’i stobs kyi skye bo dpag med ‘dul/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以灌顶加持力教化无量众生”，应指火化遗体，表示其圆寂后转世于无垢佛土，利益众生。

IV-B铺左侧故事共分有五个区域（F-J）。F区域内有两个故事场景，以红线作为分割。其中第一个场景的红线内写有“Ming nas mi ‘gyur skye ba nyi shu lngar/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二十五岁（获得）‘米觉杰瓦’法名”，该场景应为受戒、听法，亦可与萨班于1208年再次遇到印度上师释迦室利（Śākyaśrībhadra，1127-1225），后受戒从其学习直至1213年的历史事实对应。第二个场景的红线内写有“Srid pa kun du leg par spyod pas na/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于轮回中具善行”，应为其修行的场景。

G区域内有两个故事场景。第一个场景的藏文题记写有“Thub kyi lo gyi ‘bdud（可能为‘bad dung） bzhi rab tu sbyads/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佛云最胜四清净（？）”；第二个场景的藏文题记写有“rTog gi ngan pa’i rgol ba tham cad bzlog/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胜辨一切不正分别者”。H区域红色分割线内写有“Zab mos lam gyi byin gyi brlabs pa‘i tshe/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加持甚深道之时”。I区域红色分割线内写有“Yong su ‘jin pa‘i rtog pa kun tu sbyangs/ Ces rkang pa bzhi”，意为“四偈颂道，清除一切执持分别“。J区域红色分割线内写有”‘Dul bya‘i donxx snyung ba‘i tshul bsten… s rkang pa…“，意为“四偈颂道，减少弟子…义…”，可能描绘的是萨班为弟子传法。根据上述描述，该传记故事的展开顺序可能为A（出生）-D-F-H-I-J-…-G-…-B（圆寂）-E（火化）-C（转世于无垢佛土）〔图十〕。

〔图十〕 IV-B铺祖师传记故事线描图分区（姚瑞怡绘制）

此外，桑结彭措在《俄派教法史》（Ngor chos 'byung）中提到了之前萨班传记中未提到过的年份，并且这些年代与其他已知事件的年份并不冲突，但其文本来源尚不明确。第10代德格土司桑结丹巴还曾于1705年赞助过基于萨班所著《萨迦格言》（Sa skya legs bshad）的《元坛宝藏》（Legs bshad rin po che'i gter）的刻板印刷。考虑到桑结彭措与德格土司的关系，不妨大胆猜测，该处传记故事壁画所使用的文本可能就是桑结彭措在其未完成的《俄派教法史》中的相关内容。

（三）IV-C铺

IV-C铺毁损严重，画面以位于建筑中的祖师主尊为中心，周围以建筑和山水为隔断，分为十二个区域〔图十一〕。该铺与IV-B铺以柱头为隔断，画面以不同的山水分隔开来。正中祖师头戴红色僧帽，两肩莲花上呈有金刚铃和金刚杵。主尊右侧共有八个故事场景，主尊左侧由于新建墙体的阻挡，现仅可见四个故事场景。

〔图十一〕 IV-C铺祖师传记故事分布图（姚瑞怡绘制）

〔图十二〕 祖师传记场景IV-C3（ 左） 和IV-C6（ 右）（罗文华拍摄）

IV-C2描绘的是女子受孕的场景，应为胎入其母腹中，周围写有“rJe gxx ma‘i phyi rten bu pa la ‘od phros nas yu la phog pa jo mxx l ba‘i sras dang bcas nas lhum su zhugs”，意为“尊者…遍施善行…儿子入胎腹中”。IV-C3描绘的是女子抱孩子以求上师灌顶加持的场景〔图十二〕，下方写有“bLa ma yon ten dpal kyi rje su bzung tshul”，意为“喇嘛云丹贝为其加持”，与俄钦·贡嘎桑波出生时受喇嘛云丹贝（Yon tan dpal）的大黑天灌顶加持这一记载相符。IV-C6描绘的是听法〔图十二〕，下方写有“bLa ma yon bstan dpal kyi dbang bkur tshul”，意为“喇嘛云丹贝之施灌顶”。

IV-C4所绘场景为上师教授其识读，该场景下方写有藏文“sLob dpon sangs rgyas rgya(l) mtshan  xngs du yi ge slob tshul”，意为“上师桑结坚赞教其文字”，与贡嘎桑波跟随宁玛派上师桑结坚赞（Sangs rgyas rgyal mtshan）学习阅读的记载一致。IV-C5描绘的是跟随上师学习经书仪轨，下方藏文写有“Thug sbyang mxx tshul”，意为“遇净法”。IV-C7所绘场景下方藏文写有“gNyam bzhag mdzad tshul”，可能意为“心住静虑”。

IV-C9区域内有三个故事场景。第一个场景写有“bZang skyong dang kun dga‘ bo sogs su mdo gnyis nas lung bstan tshul“，意为 “贤护和佛弟子阿难等人听佛法”。桑结彭措所撰的俄钦传记中提到，俄钦前世为观音菩萨的化身，又如大摩诃萨贤护（bZang skyong）等。其中引用了两部经典（Kuśalamūlaparidharasūtra；Saddharmapu arīkasūtra）中佛陀给阿难的授记，表明大德俄钦将降世于人间，而这种引用经典中的授记以预示俄钦的降世，在此前的俄钦传记中并未出现，仅见于后世桑结彭措的著述中。第二个场景写有“rJe btsun rin po che”，意为“尊者仁波切”，身侧弟子双手合十礼拜上师，正中弟子下方写有“dByil sgo”，应为祖师讲法的场景。藏族历史普遍认为俄钦·贡嘎桑波曾有一世为楚臣杰布（dByil sgon

Tshul khrims rgyal po），于萨迦第三祖扎巴坚赞尊者（rJe btsun Grags pa rgyal mtshan，1147-1216）前学习道果法。此外，亦有称俄钦前世曾为萨钦·贡嘎宁波及其二子的重要弟子，以说明其业缘之深。第三个场景写有“’Phags pa‘i yul du gsang ba‘i rgya ‘tsho‘ pa grub sku skye ba bzhes tshul”，意为“桑瓦加措于圣域…”。俄钦·贡嘎桑波前世曾为无垢佛、自在天以及印度的桑瓦加措（gSang ba©i rgya mtsho）。

IV-C9区域描绘的应为其本生源流故事。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穆钦（Mus chen dKon mchog rgyal mtshan，1388-1469）所撰的俄钦传记中没有提及其本生源流故事，而在后世桑结彭措所撰的俄钦传记中却涉及了这部分内容。

IV-C10所绘场景下方写有“mKhan chen legs pa‘i ‘byung gnas la na mo”，意为“堪钦·雷必迥乃尊者”，应指洛沃堪钦·索南伦珠（Glo bo mkhan chen bSod nams lhun grub，1456-1532），雷必迥乃为其出家前的名字。另洛沃堪钦的著述中曾提到，俄钦回忆前十四世曾为印度班智达和大成就者。

〔图十三〕 祖师传记场景IV-C8（ 左） 和IV-C12（ 右） (罗文华拍摄)

IV-C8所绘场景下方写有“bsNye xar bxogs tshul”，可能为讲法的场景〔图十三〕。IV-C11所绘场景下方写有“Rabs byung sa”，应为受戒出家的场景。IV-C12所绘场景的下方写有藏文“Byang chub thugs bskyed tshul/ mChod sxs la sogs rgya su btang…”，意为“慈悲菩提心…”〔图十三〕。IV-C13所绘场景下方写有“Sa bzang …par chos gxn tshul”，应指俄钦于1410年开始在萨桑（Sa bzang）地方跟随上师宣奴洛追（gZhon nu blo gros，1346-1412）学习。宣奴洛追曾于俄钦九岁（1390）时，担任其受戒的羯磨师。

根据上述内容推测，IV-C1应为俄钦·贡嘎桑波，且俄钦·贡嘎桑波也被认为是萨班的转世，故其出现在IV壁萨班之后也较为合理。

三、来源与风格

德格县汪堆寺百柱殿内的壁画为目前仅见的整铺的祖师传记故事题材壁画。结合桑结彭措的生平来看，此处巨幅传记故事题材壁画极可能为影唐的一种变体。IV-B和IV-C铺毁损严重，难以得知主尊的坐姿和手印，但因周围均有祖师传记故事，故可能同I-H铺一样，亦为影唐的变体。

萨班不仅精通大小五明，善于辩法，还勤于著书立说，是萨迦派历史上一位至关重要的高僧。俄钦·贡嘎桑波是萨迦俄派的创始人，也曾被认为是萨班的转世，二者均在萨迦派教法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同时在桑结彭措担任悟喇期间，其所负责的刻板工程中涉及到前两者的生平传记，并提到了以往文献中不曾出现过的内容和时间节点，因此不难理解为何这三位祖师的传记故事壁画会同时出现在此。

祖师传记故事这一题材的表现形式由可移动的唐卡转换为不可移动的壁画，主要存在着以下几种差异。首先，二者的服务对象不同，唐卡因其便携性更多的是面向个人或少部分群体；而壁画则是固定的，需要信众和香客亲自前往寺院瞻仰。其次，唐卡不局限于空间地理位置，便于向信众讲解高僧大德的生平事迹；而壁画作为寺院的一部分，因其不可移动性强化了空间感，并以寺院为主体产生了“中心”这一抽象概念。同时，这一时期的德格土司正意图通过让俄钦担任悟喇一职，以宣扬德格地区萨迦俄派教法的正统性，而“中心”的概念实则迎合了德格土司的宗教统治目的。此外，一般用于特殊仪轨的唐卡仅在特定时间示众，并不会长期挂置在殿堂中，而此处规模如此宏大的祖师传记故事壁画应表明该题材为常设题材，服务于该殿堂的主题与功能，也侧面表明这一题材背后所体现的祖师信仰在德格地区的盛行。

与一般祖师唐卡中常出现人名藏文题记不同，此处藏文题记大部分均为故事场景概要，一方面体现了殿堂设计者对祖师传记故事文本的充分了解，以及其对故事场景选择的个人考量；另一方面也表明德格地区在18世纪初文化艺术的兴盛。1705年前后德格开始刻板印经，其中不乏萨迦派，特别是俄派高僧大德的传记故事，而对以往史料的收集与整理恰好反映出德格地区深厚的文化底蕴。

这种传记故事题材最早见于佛传故事，用于展示释迦牟尼佛生命中的重要场景，并在波罗时期的艺术中极为盛行，广泛见于当时的造像、绘画以及供养塔上，后在西藏地区的艺术作品中也可时常见到这种题材的唐卡〔图十四〕。早期佛传故事唐卡多为带有浓厚宗教气息的程式化布局，后随着西藏本土对祖师的愈发尊崇，祖师传记故事逐渐不再拘泥于文字记录和简略绘制的传承序列，而是开始了向佛传故事图像的转变。

〔图十四〕 佛传故事唐卡 (14世纪中后期 布本设色)(西藏 鲁宾美术馆收藏)

〔图十五〕 宗喀巴大师传记故事唐卡 (15世纪 布本设色)(纵120.65厘米 横93.98厘米 西藏 鲁宾美术馆收藏) 

〔图十六〕 图道旺秋传记故事唐卡 (17世纪 布本设色 纵155.6厘米  横82.6厘米)(西藏 鲁宾美术馆收藏) 

12－13世纪的艺术作品中频繁出现祖师图像，表明祖师信仰开始盛行。14世纪开始涌现了许多高僧大德的传记故事唐卡〔图十五〕，说明至此祖师在西藏已经成为了佛陀本身甚至高于佛陀的存在。同时，这些故事布局不再仅局限于早期的方格式布局〔图十六〕，而是结合不同画派的特色，将山水花草穿插其中。但有时亦遵循传统，以红线分割故事场景，小场景内则采用山水花草等自然景观作为隔断〔图十七〕，这多见于金沙江流域的寺院，如德格印经院〔图十八〕和银南寺〔图十九〕。

自16世纪开始，祖师传记故事唐卡的构图变得更为自然，画面中处处可见云气、建筑和山水，奠定了后续该题材的标准样式。尽管德格印经院和银南寺的壁画时代和样式与汪堆寺百柱殿的祖师传记故事壁画类似，但不能忽略以下两点：

第一，百柱殿的壁画体量远大于德格印经院和银南寺。尽管三处寺院相隔并不远，但金沙江一带仅见此一处如此大规模的寺院遗存。并且汪堆寺与德格家族之间有着密切联系。例如在《德格更庆寺历史》（sDe dge dgon chen dgon pa'i lo rgyus）中提到，汪堆寺为更庆寺的属寺。加之，自向巴彭措之后曾有多位德格家族成员住持汪堆寺，其中还包括第10代德格土司桑结丹巴和其侄子桑结贝藏。

第二，时代稍晚的德格印经院经堂和银南寺旧经堂故事题材壁画中的主尊均非祖师，而是诸如五方佛、八大菩萨等吉祥类尊神。同时，德格印经院经堂和银南寺旧经堂两处所见壁画基本每铺都采用红线分区，山水建筑隔断小画面的构图。这或许暗示着这种范式早期仅用于表现祖师传记故事，而后成为了德格一带与德格土司有关寺院中传记故事题材的标准样式。

在一幅布达拉宫收藏的唐卡〔图二十〕中似乎可以看到百柱殿祖师传记故事样式的风格来源。该唐卡显然受到了新勉唐画派的影响，祖师身后的云气中绘有花草，故事布局较为自然，以青绿山石和彩色云气过渡，同时画面中橙色的大面积使用使得视觉中心集中在祖师身上。这样相似的样式出现在百柱殿的壁画〔图八〕和德格印经院经堂的壁画〔图十八〕中，包括云气的处理，背景中天空与地面的比例，雪山的样式，色彩的运用以及画面的布局。但百柱殿壁画年代更早，或为这种风格在德格地区传播的早期样式，后进一步演化为德格地区的标准样式。

〔图十七〕 第四世夏玛巴传记故事唐卡 (16世纪 布本设色 纵98厘米 横63厘米)(西藏中部鲁宾美术馆收藏)

〔图十八〕 德格印经院经堂II壁所见故事布局（18世纪 罗文华拍摄）

另有一幅关于第37任俄钦仁钦米久坚赞的传记故事唐卡，年代为1760年或1770年前后。画面中共绘有6个故事场景，且均有金色藏文偈颂题记。约克·海贝勒曾指出偈颂题记是由许钦·楚臣仁钦（Zhuchen Tshul khrims rin chen，1697-1774）题写的。该唐卡色彩鲜明，深蓝色天空占比很小，天空与山水云气之间有淡淡的晕染，画面以青绿色山水和藏式建筑作为隔断，分割后的画面并不对称，人物位置也较为随意。大卫·杰克逊曾指出，该幅唐卡采用了康区的新勉唐画派构图，但融入了噶玛噶智画派的元素。

〔图十九〕 德格县银南寺旧经堂II壁所见故事布局(18世纪 罗文华拍摄)

〔图二十〕 五世达赖喇嘛传记故事唐卡 (17世纪晚期 拉萨布达拉宫收藏)

但与17至19世纪卫藏地区流行的新勉唐画派样式相比，德格县汪堆寺百柱殿壁画所呈现的新勉唐画派特征更为保守。这种略显保守且矛盾的风格也出现在时代相近的德格印经院和银南寺的壁画中，因而可以推测出，这种矛盾感应源于德格土司对德格家族管辖寺院内壁画的独特要求。在彼时艺术风气开放的德格，德格土司并没有遵循德格八邦寺所见的噶玛噶智画派的传统，而是在宣扬萨迦俄派正法的寺院中采用了一种不同于卫藏地区的更为复古的新勉唐艺术画法，这恰是汪堆寺百柱殿壁画风格最为独特之处。

〔图二十一〕 汪堆寺百柱殿祖师传记故事主尊的帽子样式（姚瑞怡绘制）

〔图二十二〕 宁玛派祖师龙钦巴尊者（ kLong chen rab 'byams pa） （19世纪上半叶 布本设色 鲁宾美术馆收藏）

另一个有趣的细节是，尽管汪堆寺百柱殿内三尊祖师均与萨迦派有关，但祖师帽子的形制略有不同〔图二十一〕。其中，桑结彭措（I-H1）的帽子最为特别，并非是传统的萨迦派或萨迦俄派的帽子形制，而是类似于宁玛派的僧帽〔图二十二〕。这种帽子出现在俄派祖师的画像上，可能与德格土司乃至康区普遍受到宁玛派影响有关。雪域六大宁玛派寺院为西藏的敏珠林寺、多吉扎寺和四川的噶陀寺、白玉寺、佐钦寺、协庆寺，其中佐钦寺和协庆寺都在德格县境内，且噶陀寺和白玉寺也离德格县较近。同时，德格地区一直秉持着多教派共荣的传统，因而这种僧帽可能是担任悟喇一职的僧人特制的僧帽。附记：本文所使用的汪堆寺百柱殿高清图片均为故宫博物院罗文华老师拍摄，文章撰写过程亦得到罗老师的认真指导，特致以深深的谢意！（作者简介：姚瑞怡，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硕士生）

原刊于《故宮博物院院刊》2023年第9期· 第257期，注释略，原文版权归作者和原单位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