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觉果

——以若尔盖求吉寺为例

摘要：“多吉普尔羌姆”是藏传佛教萨迦派法舞文化的典型代表，源于萨迦寺，又称“金刚橛法舞”。如今只有在萨迦寺、德格更庆寺和若尔盖求吉寺有传承。若尔盖求吉寺的“多吉普尔羌姆”在原萨迦寺羌姆原型的基础上，融入本土文化，形成了风格独特的法舞仪式，在安多藏区有较大的影响。2006年求吉寺“多吉普尔羌姆”被列入了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该法舞仪式随之也得到了重视和保护。文章以若尔盖求吉寺为中心，将“多吉普尔羌姆”作为研究对象，以宗教学的视角，从仪式本体及内涵入手，重点解析仪式中的各类象征，揭示法舞所蕴含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

关键词：萨迦派；求吉寺；法舞；程式；象征；解读

“羌姆”源于藏传佛教前弘期，与印度大乘佛教密宗直接相关联，在藏地最早出现在桑耶寺的镇地仪轨中，“莲花生来藏后收伏恶毒天魔，虚空之中，作金刚步，加持地基，修建桑耶永固天成大寺”。到了后弘期，藏传佛教各教派按照备宗的教义教理对仪轨进行了发展，融合藏地本土文化和早期苯教祭祀仪轨，逐渐自成体系，形成了形态完整、程式严谨、风格各异，且具有一定规模的“以舞传密”的“羌姆”仪式。

萨迦派“多吉普尔羌姆”结合该派义理，程式规范、内容完整，是该派经典法舞。而求吉寺的“多吉普尔羌姆”作为安多地区唯一的传承，在保持了后藏萨迦寺“多吉普尔羌姆”原型的基础上，又加入了少量的当地民间服饰等元素，因此有一定的地域特色，在安多藏区具有较大影响。

一、求吉寺“多吉普尔羌姆”仪式程式

求吉寺“多吉普尔羌姆”仪式分上事部 “色尔羌姆”和下事部 “巴羌姆”两部分。上事部于每年的藏历正月初七举行，以法舞僧的手印、步态和队形变化为主要表现形式，共由11个程式组成，因众法舞僧统一戴金冠，因此又有“金冠舞”的俗称。下事部于每年的藏历正月十四举行，以各种面具为特色，表现形式直观生动，共14个程式。

(一)、上事部——“色尔羌姆”程式

上事部仪式由40名法舞僧统一着装表演，将意念与手印、体态相结合。整个过程众法舞僧动作统一整齐、步态轻盈稳健、身姿矫健肃穆，法器音声深邃庄严，队形主要以“圆”为主，仪式后半部分将“圆”与“列队”交替变换。其主要表现内容如下：

1、驱障法舞

这部分是修供坛城之前的净化仪式，在寺院大殿内举行。众法舞僧着法舞袍、穿法舞靴、戴金冠、金刚领、骨颈饰及骨制围腰、持金刚橛法器及人头盖骨法器，在大殿内依次排列，迎合着法器音声，缓缓移动，将一切邪魔驱逐远方。“羌本”在四方木台中央行加持和祈祷，驱逐鲁、夜叉等一切障碍。

2、饮甘露法舞

众法舞僧依次从大殿走出，然后在大殿前围成圈，羌本迎合法器声向鬼神八部、寂猛神众、永宁地母十二尊、三种授受佛法的上师等一切善献供神饮，以此祈祝洁净坛场。

3、修供坛城

众法舞僧到演出的法舞场，“羌本”诵读法舞经文，众法舞僧以八辐轮加持一切上有，以八瑞相加持一切中有，以八瓣莲加持一切下趣；以金刚半步寻所依，以金刚长步净地，以金刚交叉跳跃步加持法舞场地，召唤守护神，修供坛城。

4、迎请金刚橛本尊

主要表现迎请金刚橛本尊降临坛城，供奉诸神并祈愿本尊庇佑，以此震慑邪灵，降服引起众生诸多烦恼的魔障。并通过观想本尊的威严傲姿及怒相怖态，即红白蓝三貌、六手，分别持金刚九尖、金刚五尖及带有火阵的金刚三尖矛，两边转动着金刚橛以护法体，以五骷髅冠作头饰，五十头颅链作胸饰，身上缠绕白红绿黑蛇饰和牛虎皮做的垂穗，体悟本尊精进持戒以及大菩提和大威严大威德。

5、十随从威猛法舞

主要表现迎请金刚橛本尊十随从，舞僧分别持金刚与铁钩、短杵与法杖、宝剑与莲花、金刚与交叉杵、金刚与法锤，观想众护法镇伏一切邪恶的威武。

6、“欣”法舞

主要表现迎请十神，众神分别持法铃与拂子、火力与钺斧、蛇索与屠索、盘轮与短杵、三叉矛与法杵，以威慑的姿态震慑十方邪恶，由此降服恶念。

7、四门神法舞

主要表现迎请四门神，观想白夜叉持铁钩，金刚手持捐索，甘露神持铁链，绿阎王持法铃，以此方式体悟生死无常、清净庄严。

8、“当尖”法舞

迎请守护神“当尖”降临法舞场，体悟智慧方便、性空自在。

9、自在母“四业”调伏法舞

主要表现众神调伏四业，以此熄灭疾病邪魔及一切为难。

10魅法舞

主要演示超度、加持尸灵的情形，以此灭除旧我、纯粹心灵。

11、祈祝仪式

众僧人简短地再演示一遍之前的体态动作，以示祈祝吉祥平安。

(二)、下事部——“巴羌姆”程式

下事部较上事部而言，表演形式丰富多样、直观生动，而且有的部分具有较强的戏剧性。

1、沙弥舞

由两名僧人扮演小沙弥，伴法号声作金刚步，转莲印。主要演示迎请“四大天王”，以此震慑各方妖魔鬼怪及其他外道等。

2、补足程式

所谓“补足程式”是指在仪式过程中寓教于乐，赋予一定娱乐性于宗教意义的相关程式。这些程式一般表现了寺院与社区的互动，反映了老百姓间的交流与娱乐。具体表演方式是由3名僧人分别扮演世俗生活中年轻的女子、年老的爷爷和奶奶。意在制造假象，迷惑各方妖魔及外道，以此避开邪恶。另外，不同性别、不同年龄分别代表各阶层的信众对“多吉普尔羌姆”的膜拜。

3、“哈香”

“哈香”，在当地是汉僧(和尚)之意，一方面代表汉族僧人带着祝福以宾客身份前来朝拜，另一方面寓意着法舞仪式影响广泛，传播远方。

4、“阿乍热”

“阿乍热”即印度游方僧，由两名僧人扮演，因外貌特征以绿色为主，又被当地称之为“俄贡”，他们的出现是为了加持坛场并表现对佛国印度的推崇。

5、手鼓舞

手鼓舞也是咒鬼仪式，即法舞僧用意念将各方魔魂勾召在鼓面上进行舞咒，以此起到洁净和加持的作用。40名僧人身着法舞袍，头戴金冠，左手持鼓，右手持槌，和着法器声击打鼓面，步态随鼓点节奏而变化。“羌本”在舞台中央念诵《金刚橛仪轨经》)发愿祈祝，整个场景奔放热烈。

6、“羌本”饮甘露舞

“羌本”头戴有顶锥的黑边冠，后脑勺坠有一缕齐肩的假发，以蓝色法舞袍为底，在此基础上，上身披豹皮，下身围虎皮，腰围骨制围裙，手持以五彩哈达作饰的金刚橛供杯，他到法舞场中央，向金刚橛本尊献供神饮。

7、“俄董”

两名法舞僧分别身穿红色和蓝色法舞袍，头戴狮子和老虎面具，右手持宝剑，左手持金刚橛，面相威严庄重，演示金刚橛护法两怒相神被迎请至坛场，凝聚智慧、灭除蔽障和愚痴，斩断一切邪恶怨敌的情景。

8、“甲”

“甲”是藏语，其意为“汉人”，实质并非真指汉人，而是因为“甲”的扮演颇像汉族故而得名。“甲”向周围信众抛洒糌粑、分散糖果，时而还走到信众群中戏耍、逗笑，显得诙谐幽默。随后又有“甲”学习经文以及崇尚佛法的情景表演。在这里将戏剧性与娱乐性相结合，重点突出教育意义。

9、“多赤达布”

“多赤达布”常被简称为“多达”，即尸陀林主，是坟坛的执行者和守护人。两名法舞僧头戴人型骷髅面具，身穿以白色为底、上面绘有红色肋骨及四肢骨骼的法舞衣，在热烈、恐怖的气氛中出场。通常在民间有每一百个尸体聚集在一起才能构成“多赤达布”身上的一个骨节，而一万具尸体才会出现一个“多赤达布”的说法，这种流传增添了人们对他的恐惧感，但“多赤达布”其实属于善神类，承担着对付“朗嘎”所代表的邪魔，帮助死者摆脱肉体束缚的职责，是引导鬼魂的指路神和吉祥神。因此在其过程中有众多男子向“多赤达布”敬献哈达，以示敬畏。

10“华列”

由两名法舞僧分别头戴墨绿色瞪目、露齿的怒相狗头面具，身着红底和绿底法舞袍，右手持宝剑，左手持金刚橛。主要演示金刚橛护法畏怖神被迎请至法舞场的情景。

11“德董”

主要演示金刚橛畏怖护法神“嘎莫宁达”和“德甲尔”被迎请至法舞场的情景。“嘎莫宁达”戴黄色面具，“德甲尔”戴深蓝色面具，三目瞠视、露齿翘舌、眉毛上扬、佛耳垂至双肩、面部呈恐吓状，右手持宝剑、左手持金刚橛作傲姿。

12、“道果”

演示金刚橛畏怖护法神“旦真”和“夺布钦”被迎请至法舞场，“旦真”戴赤红色面具，“夺布钦”戴棕黑色面具，浓眉倒立、佛耳硕大、面部庄严，右手持宝剑、左手持金刚橛作傲姿。通过佛身、佛殿的圣境来清静执着，断绝生、死、中有三门，“修明空无执，或生死涅巢无别之见”。

13、众面具法舞

众金刚橛护法纷纷至法舞场。他们分别戴着狮、虎、鹿、狗、鸟及怒相金刚等面具，右手各持宝剑、钺斧、蛇索、藕索、法杵、三又、法锤等法器，左手各持金刚橛、嘎巴拉，代表“十位愤怒神”、“十位金刚侍从”、“十位鬼神”、“四位门神”、“十二位当尖护法”、“四位自在母”、“两位父母神”，作傲态绕场转圆，迎请金刚橛本尊。而本尊面容呈金黄色，傲气凛凛，他手持宝剑与金刚橛，双手挥舞如雄鹰展翅，上身扬起似雄狮傲姿，顶髻在空中飘扬，双脚呈现出压倒一切邪力的姿势，给人以强烈的威慑力和震撼力。此场面威严壮观、气势宏大，达到全场的最高潮。此段表演演示着凝聚智慧、灭除蔽障愚痴，斩断邪恶怨敌，清静执着，断绝生、死、中有三门以及“恶灵”被度化的过程。

14、回向仪式

回向仪式，是整个仪式的最后一个程式，众僧人发心相应齐诵回向文，诵经声凝重浑厚、萦绕回旋，发愿祈祝将所修一切善根、福德与功德回向利他、回向众生、回向菩提。

信念和仪式是宗教现象的两个内容，宗教信念和宗教经验通常通过特定的宗教仪式表现出来。求吉寺“多吉普尔羌姆”仪式上不但具有严格的程式化特征，而且法舞仪式尽量创造出一种“真实”的氛围，从而唤起信仰者对深刻现实及终极问题的思考。（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顿珠卓玛 ，女，藏族 ，西南民族大学藏学学院博士。

原刊于《中国藏学》 2017年 第 4期 (总第131期)，注释略，原文版权归作者和原单位所有。